赵宇一扯嘴角:“可我觉得很振奋。如果那个时空扭曲是个走廊,以前就有很多人来过,一次次地制造了成为历史的现实,而现在是我们……”
李越做最后的努力:“咱们就不能藏在山里,过自给自足的小日子?”
赵宇斜眼看李越:“你愿意这样吗?那好,如果我们留恋中国,那就把飞船隐身在山坳里,种点儿庄稼,骗个姑娘成家。周围不能有官府,你说的,元朝对汉人十分残bào,如同奴隶,可以随便打杀。我们要藏到荒山野岭,还不能做大,因为一旦引人注意了,就会有官府来清剿,你的亲人朋友会死于祸患。你如果安于清贫,你的后代就会在与世隔绝中成为原始部落。你来自文明,却留下了最不文明的后裔。可你又不能为你的后代留下摆脱贫穷的生财之道,因为等你离开,你的后代肯定不甘在荒野之地,必定出山谋生。怀璧其罪,你的后代可能因别人的贪婪或者社会的战乱而最终人财两空。哦,你还要注意地点,不要选择那些日后必然发生屠杀和战乱的地方,因为我记得除了你说的那些屠城,百年之内,朱元璋推翻元朝时,也是血染山河,不久,明成祖朱棣又大开杀戒。中国的每寸土地都无法在日后避免血腥。或者,我们离开中国这块地方,去现在的欧洲,中世纪,黑暗的教会时代,人们一句话不对或者用糙药治治病就会被指为恶魔,活活烧死。或者,我们去美洲大陆那些还没被开发的地方,肯定能成就一番富足,吃喝玩乐,建城开路,带着淳朴的印第安兄弟开创一个新世纪,让咱们的中华祖国先在血火里等等,千百万人行将死去也不是那么紧要的事qíng……再或者,我们来自一个很难得到孩子的时代,也许我们无法留下子孙,那我们就与飞船为伴到老,到处游山玩水,死时也严守这个秘密,山外面留下些痕迹,留待有缘。我们从一个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文明而来,带着最先进的知识,但都娱乐了自己,最终没有给这个时代带来任何希望和改革,任凭历史让中华大地循着原来的足迹走向一次次血流成河的屠杀,任凭人类沿着现在历史的轨道走向灭亡。……小李同学,你觉得这道题,这么答对了吗?有什么可补充的地方?”
李越呆呆地看着赵宇,喃喃地说:“生活,怎么这么难哪?”
赵宇一侧嘴角上挑,“当然,还有一条路,容易的路。”
李越眼睛亮了:“哪条哪条?”
赵宇深深地看入李越的眼睛:“那就是辅助蒙元。南宋行将灭亡,蒙元正需人才,以我们的知识和才华,我们可以轻易成为蒙元的jīng英大臣,然后进行社会改革,传播文化。说实话,我父亲来自北方,基因里,极有可能我也是蒙古的后代。”
李越想起亲眼目睹的蒙兵的血腥bào力和他方才读的历史,眼前似乎看到了那些战死的书生,饿死的平民百姓,投身火海的官员,大海上漂满了的宋人的尸体……突然眼中一热,低声说:“我就是死了,也不愿意。”
赵宇长出了口气,点点头:“我也不愿意。”他叹息道:“奇怪啊,明明我有可能是蒙古人,明明我要传播的东西是一样的,可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成为元朝的臣子呢?明明那也是我们历史的一部分,也给我们带来了语言上的改革和许多东西方的jiāo往……”他微仰面,呈不解状。
李越小心翼翼地说:“也许,就是第一印象给搞坏了?人家说有一见钟qíng,也有一见生恨。咱们就是在错误的地点遇上了错误的事qíng……”
赵宇回头冷笑:“那么我就要得出错误的结论了?”
李越忙说:“不对,不是错误的,是……xing格不合,对,就是不对脾气,咱们就是有蒙古的基因,也和蒙古兵那什么不同来着……就不能一起工作,对了吗?”
赵宇意味深长道:“那么谁能说山之后,再无中华呢?”转身动手穿上僧服,掩盖了他已经满身污脏的宇航服,李越看着,奇道:“你在穿上出家人的衣服,可实际上表示你正入了红尘……多矛盾的qíng境。”
赵宇一笑,烛光下,他的笑容温暖,仿佛在微微跳跃,李越竟看呆了,赵宇说道:“装哲学家不适合你,穿上衣服,小孩别学那些油嘴滑舌。”
正说着,老僧又回来,双手捧上了三封信函。赵宇接过放入了背包之中,然后示意也已经穿戴好了的李越出门。老僧还想说什么,但是长叹了一声,让在门边。赵宇没有谦让,领头走了出去。
夜已深了。后院和前面的庙堂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他们的门口有一点烛光,把赵宇的身影投在地上。赵宇回头道:“不用烛火,我看得见。”他视力非常好,烛光反而局限了他的目光,而且他也不愿吸引人来看他们秉烛离开。老僧闻言chuī了蜡烛,走到前面引路。一转过庙宇正堂,赵宇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前面院子里黑乎乎地站满了人,静悄悄地。李越吓了一跳,以为是蒙古兵等着他们,仔细看,就是那些老少男女。见他们来,也不说话,只默默地聚向一侧,让开了通往大门的路。老僧走到山门前,开了门,望外张望了下,然后走回到院子里,和众人站在了一起。
赵宇似乎深深吸了口气,起步向大门,走去。李越也沉默地跟在他后面。快到门边,赵宇被那无形的眼光压抑得终于停步,回身看着众人。李越半躲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赵宇低声地说道:“众位多加保重。”他的语言显得那么无力。他又缓慢地说:“我们会再见面的。”人群里有了低低的哭声,有个孩子想跑过来,被人紧紧地拉住。这样的傲气,这样的隐忍。这些人是要在危险里留下的,而他们则是要回到安全的所在。赵宇躬身施礼,李越也鞠了一躬。对方众人也纷纷行礼。赵宇转身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李越安安静静地跟着赵宇,走过黑色的林子和丘陵。按照定位器的指示方向,两个人午夜时分回到了飞船。
☆、第 8 章
安心好好地睡了近十个小时后,次日的早晨,阳光从敞开的舱门she进来,两个人坐在餐饮区的小桌旁,喝着微波热的合成奶,吃营养丸,听着电脑播放的轻微的背景音乐,觉得简直恍如隔世。
李越真心地说:“我真想一直在这里修飞船。把她彻底修好了,到处飞飞,去夏威夷岛,希腊沿海,埃及金字塔之类的地方好好玩玩。”
赵宇有点儿心不在焉地说:“嗯,好主意,我也想。”
李越叹了口气:“我明白我明白,我们到这儿就是为了可劲儿地造的!您下指示吧,反正我也喜欢热闹。”说到此处,他还真有了兴趣,盯着赵宇。
赵宇一副老生长谈的样子:“我仔细考虑你说的那些信息……”
李越打断:“您什么考虑了?我们不刚起来吗?”他们都挤在同一个小卧舱中睡觉。
赵宇微眯眼:“打断我说话是不礼貌的。我梦里也能思考!”
李越忙点头:“是,是!您接着说,能人啊。”
赵宇接着说:“虽然蒙兵武器jīng良,铁骑凶悍,但南宋并不败在对方的武器和军队上。”
李越同意:“我说了,南宋自己有jian臣,残杀良将,贪污腐败,人心不向,不然,南宋人口七千万,里面青壮年男丁怎么也得一千万吧,怎么打不过二十万蒙古兵?让他们平均每人杀了24个汉人!想起来我就生气!……哦,你要说什么?”
赵宇抱臂前胸:“一个朝代灭亡,往往因为这个朝代已经没有信仰,败坏了人心,人们没有了信念,打仗自然没有了信心。最后剩下的就是个人的孤勇气节,总会有孤掌难鸣的绝望。如果对正义和光明的信仰贯彻人心,那么就会万众一心,保持必胜的信念,就会有屡败屡战,即使败北也能卷土重来的信心。这些,是南宋转败为胜的关键。如果没有那些死战到底的军民,即使我们来了,这个历史也毫无改变的可能。因为物质的东西,总是次要的。”
李越努力跟上赵宇的逻辑,“赵老师,我对jīng神上的不那么明白,您能不能也说说这次要的物质的东西?”
赵宇一副làng费了好东西的神qíng:“物质上还不容易吗?不过是敌和我。”
李越费力死了:“一点儿都不容易,您多说说。”
赵宇翻了下眼睛,用领导的口吻说:“总的来说,就是把敌方武器jīng良的这个优点克服掉,再把我方武器战术不足这个弱点弥补掉,这些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
李越给他磕头的心都有了:“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赵宇站起来,低头俯视着李越,认真地说:“相信我,这些事,对于从22世纪来的我们,是真的容易。不容易的,是怎么能给人希望,团结人心,并带领他们走向胜利,更重要的是,展开一个新的未来,不再是南宋,可有南宋的优点,不是元朝,可有元朝的能给予的好处。甚至,能护我中华长久,不再受欺凌遭屠杀。给世界发展一个新的方向,天人合一,与人为善,与自然为善,让人类不要走到灭绝才领悟生命的真谛……这些,才是真的不容易。”
李越傻乎乎地看着赵宇走出舱门,见赵宇又回头道:“我们要飞回深山里,最好是有竹子的地方。”这是什么地域,中国南岳,森林覆盖到了现代还有百分之七十多,此时近乎百分百。
飞船再次摇晃着起飞,这次,李越都不敢看那平原上的烟雾,心中含了愧疚。赵宇同样看着外面,问道:“我们的营养丸还能吃多久?”
李越答道:“还有一个月吧。但是你不抓点儿野物?光吃营养丸倒是死不了,可多没味儿啊。”
赵宇说:“我只想用半个月时间准备,大概没时间出去打猎了,会有很多事qíng要做,你也会有很多要gān的,可也别停了修飞船,要能飞长途,别只能升个千把米,降落时还差点儿把我的骨头给颠散了。”
后面的日子里,李越主要致力于完成赵宇给他的各种任务。先在把人体电子制动器彻底改装,里面的频率变化后,虽然不能麻痹人体运动神经元达七个小时,只能让人手脚麻痹一个小时,但是打击范围从原来的十米扩大到了二十米,而损坏度也加qiáng了。一次打击恢复后,人体的动作机能必须经过治疗仪才能恢复,不然的话就会动作缓无力。两次打击,如不治疗,就会举不起手抬不动腿,再次损伤运动神经元,就会产生偏瘫之类的严重后果。
接着,赵宇让李越拆卸了飞船的紧急备用降落伞。降落伞的原材料是变形记忆金属,李越犹豫了半天,终于被赵宇说相信他的维修和驾驶技术之类的表扬冲昏了头脑,反正也不是主降落伞,备用的拆就拆了吧。两个人在飞船外一拆开降落伞包,降落伞就自动展开,铺满了小片山坳。然后赵宇用激光小刀把降落伞分割成了近千个小块,每块的四周又打了几个孔,再把这些东西一摞摞地打包好。他把降落伞的钢索绳用音波震dàng仪一点点分拆开,得到了一圈圈极细的钢线,然后把这些东西都收藏进了货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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