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一个郎中没什么值得人惊叹的,何况以郓国公府的实力,韩褚又是堂堂长子嫡孙,一个区区五品算不上什么说头的。可是他是兵部武选清吏司的郎中啊,这可是个要紧的实缺,跟那些荫封的虚职是不一样的,最重要的是,他是病了多年突然空降的,可不是让人惊讶的么。
奇怪了,这韩褚不在京城中好好的上班,跑这儿来干什么?
许是温玉眼里的疑惑之意太盛了,韩褚对着她温文尔雅的解释道:“方才在下在外遇到这位小公子,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所小院儿,就跟着过来了,贸然上门,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见这厮还是维持着他温文尔雅的人设,温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这么会装。明明是故意找过来的,还装作不经意的。我见怪你能走么?
温玉在心里怂怂的腹诽过瘾,但是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的赶紧俯身行礼:“公子言重了,贵客上门,寒舍蓬荜生辉,怎敢怪罪。”
温玉的这一番对答很正常,但看她的这番神态,竟然诡异的有种熟悉的感觉。韩褚的眼神瞬间深邃了起来。
跟韩褚客套完,温玉不再看他,避看他那面上温文,实则探究的眼神。温玉迅速搂过牵着韩褚的团子,低垂了眼,对着垂然欲泫的小团子问道:“你怎么跑出去了?”
小团子委屈的不行,扁着嘴抽泣道:“刚才川穹大伯带我出去的。”
见儿子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显然是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话困惑伤心,温玉匆匆抚慰了两句,就想哄他跟川穹出去玩儿。小团子却是不上当,不理温玉这茬儿,忽闪着水光流动的大眼继续扁着嘴问他娘:“娘亲,爹真的死了么?你不是说爹出远门了么?”
温玉心虚的更不敢看韩褚,掩饰般的抱着团子紧了紧。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温玉现在恨不能将自己锤死。当年小团子懂得问爹时,她想着孩子太小,一个怕说死亡的话,日后明白了对他心里造成伤害;另一个呢人还小,估计也不懂什么是死,说了怕他反倒疑惑。所以就说他爹出远门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在这儿等着她。真是要命。
见温玉非常为难的样子,川穹过来救场了,弯腰对小团子说道:“小少爷,你不是要捉知鸟的么?我带你去捉,再编几个小篓子装知了,你看好不好?”
小团子不上当,还是要问完她娘再说。韩褚跟沐奕勋也是一脸探究的看着温玉,仿似也是在等她的答案一样。
看到旁边盯着自己的一众灼灼目光,温玉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赶紧对团子说道:“天佑啊,娘没骗你啊。你爹他真的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人死了呢,就是出远门了。”
小团子不上当:“你骗人。我可是听小六子说过了,他说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不是出远门了。”
小团子质问的话说完,旁边一道犀利,一道探究中带有一丝戏谑的目光还是紧盯着温玉。温玉硬着头皮赶紧圆话:“天佑啊,娘没骗你啊。这人死了呢,就像是去到很远很远的对岸。你看娘上次给你将的彼岸花的故事,这彼岸花啊,一生都是花叶永生不得见的。所以说呢彼岸也就是远方,因此娘亲才说你爹去远方了。”
这话说完,小团子没有被安慰道,眼里伤心的泪水顿时滚落了下来:“娘,那我以后就没有爹爹了?”问完,张开小嘴儿嚎啕起来。
温玉胡扯这一通时,想着韩褚就站在面前听着,心虚的不行,现在儿子还是这么不配合的大哭,温玉急得不行,赶紧口不择言的承诺:“不会的,不会的。天佑会有爹爹的,娘亲再给天佑找个爹爹。”
天佑其实不大懂什么是死亡,他最担心的是没有爹爹。现在听到他娘亲这样跟他承诺,当即破涕为笑:“好好,我们再找个爹爹。”
韩褚先前看着这女子对着小儿胡扯一通,还觉得颇为有趣,看向那女子的目光是一片温和戏谑。可是,现在听到这换爹爹的言语,怎么听怎么有点不对味儿。不知怎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戾气,一直表面温和的眼光瞬间变得如寒冰冻人一般。
温玉点头附和的同时,总是感觉自己的头顶好像被人的眼光灼出了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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