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坤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趁机讹诈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但是头一回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见到个丝毫不在意昏厥女儿,
反而满脑子想着怎么讹他一笔钱的女人。
他呵笑了一声,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道,“我在田里捡到你家闺女,没向你们要笔救命钱不错了,姑且还不说我这身被你女儿弄脏的西服,洗一洗知道要花我多少洋票么?”
前一秒还叫嚣着要男人负责的李秀娟,闻声后下一秒猛地熄了声,她那双满是计较的小眼睛转了转,心道还得为赔钱货给别人付钱?那怎么行!她的小儿子都好几天没开荤过了,哪来的钱付给男人?
她贼溜溜地转着眼睛,一摆手嚷嚷道,“你说什么呢你,我家闺女在玉米田里好好干着活,哪会无缘无故晕倒?你别在这儿瞎咧咧地想讹我们!走走,快走!不走我就喊人了啊!”
闫坤风闻言失笑,懒得和没什么文化的泼妇多计较,落下一句话后转身走得干脆利落,“闺女还晕着呢,有功夫讹人,还不如看看她。”
他走出院子,走出几米远,模模糊糊听见那女人骂了一句“赔钱货”,他眯了眯眼,心里升起些微的烦躁,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木婉躺在屋里木板床上,木板上头就垫了一摞杂草,微硬的草枝戳得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刺痛。
“那懒丫头就知道偷懒装死。”木婉是被屋外头女人的声音吵醒的,她听着那女人嘴巴一刻不停地奚落着,尖酸又刻薄,“让她去照看照看玉米地,结果勾了个不知名堂的男人回来,呸!”
木婉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委屈和恼恨,这股情绪来得又快又猛,压得她一时间都喘不上气来。
她微微皱眉,明白这股情绪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木丫头的。
屋外木老头大概是被李秀娟吵得心烦,从院子里躲了回来,正对上木婉微微睁开看来的眼睛,他微佝偻起来的背微一缩,顿了顿,对李秀娟喊道,“丫头醒了。”
李秀娟闻言立马走了进来,看见躺在木板床上一声不吭的木婉便没好气,“醒了就起,当自己是大小姐的命还得我服侍你呢?今天那几亩玉米地还放在那儿没人收拾,睡起了就赶紧去干活。”
木婉没有说话,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女人到底是谁。
她这反应看在李秀娟眼里,就像是根木头似的,和过去那个木讷又寡言的木婉没两样。
李秀娟啐了口痰,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反正那丫头从小就老实,喊她干什么都会干,自觉听话得很,用不着她三令五申地盯着。
木老头听着李秀娟的话,没有吭声,等到李秀娟走了,他才开口,说道,“你要不乐意去,就屋里歇着。”
木老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着闺女的,木婉是他第一个妻子生下的小女儿,后来续弦娶的这个李秀娟又是强势又是精明,更衬出了上一个难产死去的发妻的好来。
“……饿……”木婉看着木老头,半晌发出一个声来。
木老头一愣,然后“哦”了两声,转身走到木桌上掀起盖衬,把早上拿出来晾凉的一碗稀饭拿给木婉,他想了想,抿抿嘴又把桌上煮熟的白煮蛋拿了一个来。
蛋是昨天院里的老母鸡下的,一共就下了俩,本打算一个给大儿子一个给小儿子的。
木老头把蛋剥了,分了一半给木婉,另一半又放回去,留给小儿子。
木婉是真的饿极了,稀饭混着半个蛋,囫囵地吞下肚里。
饭是糙米混着米粟,尤其硌喉咙,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嫌这个了,有点东西能充饥都是好的。
木婉吃完了稀饭和蛋,又躺回了床上,眼睛闭上,什么都没说。
木老头习惯自己的小女儿三句话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性子,也不觉得怪异,见木婉要睡觉,便离开了屋子,拿了锄头农具去玉米地里收拾收拾。
木婉躺在床上,等到木老头离开了院子,听到院门吱呀吱呀合上的声音,她才睁开眼睛。
一双乌黑圆溜的杏眼看着头顶满是灰尘和蛛网的悬梁,脑海里渐渐充斥满了这具身体的原本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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