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大笑招魂去_琉小歌【完结】(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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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那么想的,便那么说了:“兄长爆尸月下,我实在于此不忍,能让我先把兄长尸体收了么?”

他这句话出来,冀家子弟霎时哗然――冀二爷竟然只字不提报仇的事!

一个修为不够威信不足的冀二爷,根本压不住霸道横行习惯了的冀家子弟,那位领头说话的大弟子已经激愤地拔出了剑,看样子势要讨个说法。

此时冀家后面又有动静,前排的子弟纷纷让开路,几位须发老人被簇拥着出来,是冀家的长老。

与此同时,白玉阶的尽头一行人影出现,先是杭家六子勿勿赶来,落到杭澈身后。后面仍有动静,屏息望去,玉阶两边宫灯下尹家茱萸四彩衣的颜色有些晕暗,夜色掩去的色泽正好让尹家的服饰显得不那么不合时宜――青萍尊领着尹家子弟也到了。

贺嫣轻轻地勾起了唇角,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有些话就得人多的时候说。

冀家几位长老到场,冀家子弟纷纷安静,领头的长老扫视一圈,出言喝道:“把‘凤鸣尊’请回宫。”

也是只字不提报仇之事。

用心却不像冀庚那般简单了。

贺嫣轻狂地笑出了声:“别急着请回去啊,‘凤鸣尊’有些话未说,你们难道不想听听么?”

他的声音在月夜下如山鬼低声的吟诵,让人觉得婉转又莫名心惊――“凤鸣尊”已死,一个死人,能说什么?

贺嫣就着方才的起手式,打了一个响指,随即以冀唐尸体为中心放she出好几条红线,那些红线的另一头停在那些七零八落的妖shòu尸块上。

贺嫣轻蔑地笑起来:“这些东西,你们的冀夫人做过一次,如今你们凤鸣尊要说的话,不必我多作解释了吧?冀二爷,各位长老,你们怎么看?还有诸位,要不要亲自来查看查看?若是诸位认为血契不足以证明,还可把你们凤鸣尊的内丹取出来验一验。”

现场一时鸦雀无声,尴尬死静。

贺嫣微微扬着下巴望着众人,他的眼在月夜下亮而幽深,下巴的线条不驯而从容,大家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没有人敢接他的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人说话了,他的声音清亮且含着悲悯,气势正气凛然,为渡道:“这噬魂邪术伤天害理,冀氏夫妻此行是要下地狱受刑永世不得为人的!”

贺嫣:“……”

秦烽的内息又转过了一周天,他已经可以顺畅的说话了,这此人之前还冲着他来,不过似乎已经没什么要他说的了。

为渡说的已经够多了。

冀家几位长老沉默不语地看着那些血契,原本还叫嚣的冀家子弟全皆止步不前,只有那冀庚抬了抬步子,似要往前查看。

第一个前去查看的却是青萍尊。

她细细地低头查着那些连着的血契,沉默着,半晌抬头:“当年冀家召集各家共禁此术,定下一经发现格杀勿论的规矩。想不到如今的冀家家主竟走此道,凤鸣尊此举,与当年的连墓岛比之又如何?”

说完,她愤然回到尹家子弟面前,面色肃然地望着冀家,她在等一个说法。

那位众人取笑“没出息”的冀庚在冀家几位长老踌躇不前之时,以极慢的步子走出两步,蹲到冀唐的遗体边。

他似乎很难理解那血契的意味,捻着那肮脏的血痕看了很久,最后问道:“你们找到雁门尊了么?”

却不想他问的竟是这一句。

他这一问,倒像是不仅通盘认了贺嫣之前的指证,甚至还主动提了尚未被挖出的事。

秦烽闻言也转向望向贺嫣。

贺嫣道:“在你们金鼎宫地下水牢救出来的,只剩一口气,你们若不是信,可以水牢去取雁门尊的血渍验一验便知。”

冀庚茫然问:“什么水牢?”

贺嫣看冀庚神qíng不似作伪,他目光转而投向了那几位长老,领头的那位被贺嫣看得低下眼皮,贺嫣冷笑道:“你们冀家的水牢,冀家人总有会知道的。不知道的我给你们指个新路,山南往下,有一处破开的地fèng,往下走便是。”

又没有人敢接贺嫣的话。

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冀庚,他“嗯”了一声,就着蹲下的姿势,不太在意形象地挪了两步到冀唐头的位置,望着冀庚的脸,用低而沉的声音问道:“既如此,我可以收敛兄长回宫了么?”

这话里的含义,似乎是认了所有指证?

各方谨慎地保持沉默。

冀庚看了众了一圈,叹了口气,道:“待兄长丧事过后,冀庚必上秦家请罪。”

“请罪”二字,不言而喻,说的再明白不过。

这个修为微末的冀二爷,他没有冀唐长子的身份,没有冀唐的天资和手腕,也没有冀唐的修为和权势,他甚至因为一直晋不了金丹初期而一直没能封冀家辅君,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冀二爷,他承认了冀唐死也不肯承认的事qíng并勇敢地承担了所有后果。

一言不发的秦烽沉着脸望着冀庚,半晌终于说话,带着几十年的谓叹似的:“不必,冀秦两家,从此两清罢。”

就此了结了罢。

冀庚缓缓地将目光转向秦烽,金鼎宫门前华丽的宫灯把他的双眸映得似有亮光,他又叹了口气道:“两清也好。”

然后他伸手抱起了冀唐。

贺嫣忽然觉得,这个冀庚其实并不如传言中说的那么懦弱无能,一个敢于承认错误并在颓势下担起重担的人,绝不是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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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接着往下看送的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一出被yīn深藏的血腥肮脏的大戏,由一个qiáng势的家主布局,最后却由一个弱势的兄弟结局。

有些人,你以为他qiáng大,其实他已泥足深陷万劫不复的深渊;

有些人,你以为他无能,其实他可以无畏地挑起所有恶果。

贺嫣望了望身边的人,杭澈标致的容颜在月光下皎洁而美好。在他眼里,真正的qiáng大的人正在他的身边。

那些人的勇敢和qiáng大归根结底都是在做自己角色应该做的事,而杭澈不一样,杭澈的qiáng大在于――“我会和你一直站在一起”。

不止于言,身体力行;不止于你,我也很好。

要担当起一个人角色尚且困难,而要担起两个人的角色是难上加难。

何其幸运,得一人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无论活多少世,贺嫣能想到最甜蜜的qíng话是――“我可以和你坦dàng的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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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64章微修,在20日11时前看过的,有兴趣的可以回头再看看,主要在回忆长姐那里加了一小段,不回看应该也不影响理解。

那个,明天是周二……

第66章 六十六初语笑

六十六初语笑

也不知谁先转了身,第一个人迈出散场的步子后,众人默契地意识到该散了,人来如cháo涌,人走如cháo退,热闹的金鼎宫门前顷刻间冷冷清清。

冀庚抱着“冀唐”走进金鼎宫,宫灯下,高门里,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他的体型没有冀唐高大,他没有戴带高高的金冠,他的服色没有绣雍容华贵的金线钟鼎纹,跟在他身后的子弟此时没有几个人真心服他,甚至他还只是一个筑基期修普通的修士,然而,他努力把自己的背挺的笔直,用最得体的姿势抱着自已的兄长。

一如兄长苦心经营撑起冀家昔日光辉的那副撑得笔直的脊梁。

那些将会席卷而来的取笑、指责、批判、清算……甚至众叛亲离,冀庚有些麻木地望着前方想,该来的就让它们都来吧。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样的场面让他来面对正好,他想,“反正我本来就没什么期待。”

他瞧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兄长,他们兄弟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亲近,此刻他抱着兄长,仿佛回到了儿时,那时兄长会背着他爬上高高的树掏鸟窝,带他御剑腾起去追天上的飞鸟。

无论别人私底下如何揣度兄长对他的恶意,在他眼里,冀唐是冀家最合格的兄长――他少时,兄长教他好玩的游戏给他有趣的玩意;他成年,兄长给他安定闲适的生活,外面的风雨半点不需要他cao心。

冀家正支的子弟,十几代人,或许只他一人得了几十年自在。

送“冀唐”进金鼎宫主殿,按冀家的速度,早有人备好香烛白奠,他把兄长轻轻放入只有家主才有资格享用的棺椁,跪下对“冀唐”道:“兄长,剩下的我来吧,那种时刻,本来也是不该由兄长这样骄傲的人经历的。”

一路跟在冀庚身后的冀家子弟有些人恨恨难平,有些人落寞担忧,有些人麻木无谓,往后的日子有些人会安于现状,有的人可能会动别的心思,人心侍动是必然的,今后的冀家再难一呼百应。冀家那条似乎能“登天”白玉阶的终点还是那座金鼎宫,但有的东西,必然是不一样了。

冀庚接替他兄长走上的那条后路,不比前路难,也不比前路易,冀家在被封为披香使世家那天起,注定没有平凡路可走。

冀庚挺知足,同样是披香使,比起娄朗孑然一身自爆元神,连墓岛封印近五十年,而他们冀家的披香使寿终正寝余泽十几代,他这一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冀庚笔直的跪着,挺了挺脊梁。

凤鸣于朝,羽刹于暮。

兴叹凤鸣,衰嗟冀唐。

“兄长,走好。”

戏落人散,秦家杭家尹家走下长长的白玉阶。

杭澈走在最后,转身前望了一眼一地肮脏的妖shòu尸块,每个妖shòu都是一刀断首,那是传说中“生烟刀”qiáng悍的刀法。

大师姐秦弃梦,弃了旧梦远走几十年回来,没早没晚出了一刀,给凤鸣尊留了全尸。那一刀是因悲悯、谅解、释然、道义抑或是qíng意?杭澈无从得知。

眼前一代人的恩爱qíng仇他尚且看不明白,再前一代的娄朗和空山君,又是如何?

他顿了顿,落后一步瞧着身前的人。

那个人笑起来可以颠倒众生,不笑的时候又让人心惊胆颤。

杭澈就那么定在原地,瞧着贺嫣,突然涌起一阵qiáng烈的患得患失,他目光闪了闪,轻轻地叫道:“嫣儿?”

贺嫣回头,莞尔笑道:“怎么了?走这么慢?你派六子送秦烽回秦家,我们去不去?”

杭澈认真地看着他,回道:“秦烽伤重,我们该送一送的。二师兄还在秦家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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