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蔷是个阴阳眼,每天的日常基本是这样。
吊死鬼:“我的舌头掉出来了,你能帮我塞回去吗?”
沈蔷目不斜视,抬手将吊死鬼故意拖得半尺长的舌头塞了回去。
没头鬼:“我的头不见了,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沈蔷无视没头鬼断头处汩汩喷涌出来的鲜红,在三步远的地方找到了他的头,一把提起来往他脖子上重重一按。
淹死鬼:“水底下好冷,你来陪我好不好?”
沈蔷:“对不起,思想有多远,请你滚多远。”
……
刚开始的时候,沈蔷知道她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害怕过抗拒过更逃避过,西方催眠大师,华夏得道高僧、玄学大师,甚至所谓被神灵菩萨附身的“神婆”、“仙姑”,沈蔷在父母的帮助下都想方设法找过求过,最后的结果不出意外全都是然并卵。
大概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沈蔷渐渐对身边奇奇怪怪的东西坦然处之,到了后来居然还颇有种乐在其中的意味。
十多年异于常人的生活过下来,遇到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沈蔷对他们也有了一些了解。
这些东西,沈蔷更愿意将之看成一点执念。
他们执着生前之事,甚至死亡都不能释怀,强烈的愿望形成了一种气场,令他们的影像暂时留存,便成了她眼中看到的模样。
如果没有意外,沈蔷可能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在她看来,跟这些东西和平共处并不是一件难事,日后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不介意这种事的男人,像普通人那样谈个恋爱,然后结婚生子,直到生命的终结。
这一天傍晚,沈蔷结束一天的课程,像往常一样步行回公寓。算上等待红绿灯的时间,大约十分钟之后,她可以抵达目的地,休息一会儿再为自己做一顿简单的晚餐。
沈蔷是今年南城大学的新生,刚入学不足三个月,如今正是十一月下旬,江南湿暖的气候让她只着一件薄荷绿的雪纺连衣长裙,加搭米白色薄款针织衫。
穿过热闹的商业街,沈蔷很快进了目前暂住的小区,拐进公寓所在的楼道,平跟的米色单鞋踩在楼梯台阶上,鞋底与铺着的地砖磨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一楼、二楼、三楼――沈蔷紧了紧抱在怀里的课本。
“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楼梯拐角处一个灰白色的身影扑了上来,不停地绕着沈蔷转圈,“小妹妹,你就帮帮我,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都过了这么久,就只有你能看见我,求求你了。”
那灰白色身影说完,又嘤嘤呜呜哭了起来。
此时天已经渐渐暗下来,最后一缕霞光透过楼道上方的窗户,倒是还能看清那灰白色身影的模样。
看上去三十多四十许的中年女子,轻飘飘脚不沾地,灰白的碎花罩衫,黑色洗得发白的长裤,黑色橡胶底的布鞋,齐耳的短发梳得整整齐齐,两鬓清晰可见夹杂着不少银丝,露出一张蜡黄色瘦得厉害的脸,通红的眼角、满面的泪痕给她增添了些许狼狈。
“阿姨,我真的帮不了你。”
沈蔷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纠缠她整整一个月的鬼魂。
日复一日,每天都等在三楼拐弯的角落里,也不说其他只求她帮忙,不答应就看着她哭。
但是一个鬼魂的请求,又如何能轻易答应?
“阿姨你看,我还在上学,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根本抽不出什么时间。”沈蔷试图说服她,虽然她知道多半是做无用功,“我真的帮不了你,我是人,你是鬼,人鬼殊途,希望你能明白。”
“不,你可以!”
灰白色身影摇摇头,眼巴巴地看着沈蔷,“你可以的,只有你可以,只要你答应。”
沈蔷抿了抿唇,再度打量了灰白色身影一眼,到底还是心头一软。
“你先说说看,要我怎么帮你。”
沈蔷本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一个月以来,眼前的灰白色身影只是在她每天回来路过三楼楼道的时候哭求,其他时间却从未有过纠缠,更不曾有其他比如恐吓威胁的举动,这难免让她起了一点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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