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浑身都滚烫,这么热的三伏天里,手心却冰凉。
张太医赶到寝殿恭敬地行了礼,一抬头差点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站不稳。
做臣子的大喇喇地躺在龙榻上,倒是皇帝跪坐在一旁的地上,皇帝死死地攥着臣子的手,眼睛都哭肿了。
“张太医。”小姚拎着药箱,腾出一只手扶住张太医,“总是人命关天,白将军伤得厉害,您先给瞧瞧。”
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医家操守,张太医才勉强稳住心神,上前搭脉时李遇还死死的攥着白鸥的手,就像长连在了一起似的。
小姚尴尬地在一边拽了两下李遇,也不见皇帝有反应,整个人像是傻了,他小声在李遇耳边提醒着:“张太医要瞧病了。”
李遇这才回神松了手。
他被小姚扶到一旁的书案前坐下,眼神全程死死地盯着白鸥的方向,好像深怕自己一眨眼,面前的人就真的会化成鸥鸟飞走。
张太医一边搭脉,一边摇头,还不时阖眸长叹两声,李遇在一旁端不稳小姚递上的茶杯。
他双手不住的战抖,杯盖一下下地撞上杯沿,发出清脆又孤独的声响。
“陛下——”小姚实在听不下去了,捏了捏李遇的腕子,提醒道:“咱们不要影响张太医诊病。”
李遇呆呆地点头,用力地攥紧茶杯想止住自己的颤抖,直到手指的关节都攥得发白,才听到张太医开口——
“陛下先到屏风后去罢。”张太医起身,躬身垂首向李遇行礼道:“老臣要替白大人清理伤口。”
“朕看着。”李遇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鸥的方向道。
“这……”张太医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小姚。
“朕说——”李遇重重地将茶杯放在书案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他满手,小姚立刻紧张地抽出帕子要上前收拾,李遇却好像完全无知无觉,又再咬牙重复了一遍:“朕要看着。”
小姚连忙朝张太医递眼色,张太医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劳烦姚内侍帮个忙罢……老臣年纪大了,一个人不够力气。”
小姚刚要上前,却被李遇一把拽住,他扶着圈椅起身,说话时已经走向龙榻边——
“朕来。”
“臣细细诊过了,白大人高热的原因应该就是右边腰侧的伤口溃烂所致。”
张太医已经用剪子剪开了白鸥腰上裹伤的白娟查看过,现在用一块干净的绢布搭着。
“老臣若是所料不错,这伤口应该是在刚伤着的时候包扎的,之后总也有三五天的功夫没有换过药,这么热的天,就这么捂着……嗐……”
他说着叹了口气,“白大人想来也没有好生歇着,伤口也撑开了,这么多天也没长上一点,现在还在淌血……”
他又看了一眼李遇,连连叹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
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不是他要倚老卖老、不懂规矩,张太医的年纪比苏嬷嬷还要略长两岁,若按岁数,不管是当李遇还是白鸥的祖父,都绰绰有余。
李遇能听出对方叹息的口吻里是真的有痛心疾首的意味。
“张太医不必有疑虑。”他蹙眉看着榻间昏迷的人,说话时也没有抬头,“一切按你说的做便是。”
“这……”张太医踟蹰着,“昏迷是来自高热,想要退烧除了服药,最重要的就是先处理好伤口,这功夫……怕是不太干净……只怕……”
“需要做什么?”李遇说着已经坐到榻边,右手颤抖着搭上白鸥左药上虚掩着的那块白娟,“张太医都吩咐朕来就好。”
小姚帮着李遇将白鸥从榻间扶起,李遇从身后扶住白鸥瘫软的身体,方便张太医清洗换药。
他全程努力不去看那道可怖的伤口,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了,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余光却又忍不住去关注白鸥的一切。
小姚忙上忙下的端着铜盆,打来一盆盆清水,李遇就看着那一盆盆清水被染红。
他努力地忍着不能在外人面前落泪,不能在白鸥最需要他的时候脆弱,直到死死攥紧的双拳内,指甲都抠破了掌心,也不知道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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