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将至,这一年,就又过去了大半;他被禁锢在皇宫四角的天地间出演“岁月静好”,只怕待城那头,赵宏胤却不会歇着。
今年一过,李遇就该及冠了;他的小美人儿终于要长大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止皇帝亲政——
可那也是史书上殇宁亡国的日子。
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像是有倒计时在催促着,他变得格外敏感。
李遇最近下朝的时辰越来越晚,今日连午膳都没有回宫与他同用,只让小姚传了话,说是周哲翎病重,已经不能上朝,皇帝就格外忙些。
若是在往常,或许白鸥会信,可芒种都过了,李遇到底在忙什么?
“白大人——”
白鸥正望着一池荷叶出神,身后传来了小姚的声音。
“奴才可找着您了。”
白鸥翻身跃下枝头,“皇帝下朝了?”
“是。”小姚恭敬道:“陛下心情不大好,午膳也没用,刚还把传膳的内侍轰了出来,奴才只能来寻您。”
白鸥向来在宫里待不住,李遇也是知道的,要搁在从前,小皇帝下朝要是找不见他,会亲自出来寻,垫着脚尖从背后悄悄捂住白鸥的眼睛。
李遇七岁登基,隐忍至今,从来不是一个会乱发脾气的人。
白鸥今日是等不来皇帝回寝宫同自己一道午膳才出来溜达了一小会,李遇这是在冲谁发脾气?
“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儿?”他已经转身同小姚回宫,迈步间小声问道。
小姚依礼跟在白鸥身后,见白鸥回身询问,只是微微欠身,并未答话。
此前李遇肃清身边周哲翎的眼线,那个新上任不久的御前内侍总管自是没有留下,小姚虽未升任,但所有的场合已经都是他陪着皇帝出席,眼下前朝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不说,便是不敢说。
白鸥警觉,这事只怕不小。
他一把推开寝殿大门,便瞧见李遇脸色阴沉地坐在书案前,满目不耐地揉碎面前的宣纸,挥手扔在了地上。
小姚立刻识趣地带着众人退下,轻轻合上殿门。
李遇抬眼瞧见门边的白鸥,静静地起身走到白鸥面前,乖巧地将自己塞进白鸥怀里,收敛了方才的怒气与不耐,只是一直安安静静地,不肯言语。
“周哲翎都不上朝了——”白鸥抬手将人搂了,柔声道:“谁还敢惹我的小美人儿不痛快?”
周哲翎是有些日子没有垂帘听政了,但世家党羽不死。
这些日子忙完了江南春种,他们得空又打上了白鸥的主意——
多人联名上疏,指白鸥于待城一战大胜,彪炳千秋,皇帝迟迟没有封赏,只是接进广明宫养伤,于理不合。
众臣请愿,晋羽林军神武大将军为一品柱国大将军,封定北王;依殇宁祖制,由皇帝赐婚世家贵女,定北王立妃开府,以安社稷。
折子上口口声声皆是殇宁祖制,岂会有人不知,殇宁,甚至是殇宁前身、绵延数百年的大宁王朝,都从未有过异姓封王的先例。
“捧杀?”白鸥笑道,“小事儿,遇儿不理他们就好。”
李遇七岁登基,区区捧杀他又如何会看不透,大臣们的折子一波波递上来,都被他一力弹压,只是今日的联名上疏之时——
“遇儿在陈表后的名单里,瞧见了陈阁老的名字。”他轻声道:“是他老人家的亲笔。”
赐婚立妃,开府别居。
虽然李遇之前已经遣走了周哲翎的全部眼线,但白鸥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连陈琸都掺和进来了,只怕前朝后宫,关于他和李遇之间狎昵的传言定不会少。
皇帝马上及冠,尚不肯立后选妃,宫里却藏着个男人;事关李氏血脉,皇家颜面,江山社稷,无怪陈琸愿意同他向来瞧不上的世家联手。
世家盼着白鸥登高跌重,陈琸指望皇帝开枝散叶——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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