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鸥感受到小臂上传来的颤抖,他停下脚步回头道:“很冷?”
在他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看清小皇帝仰着脑袋,红着眼眶,看着自己。
李遇比他矮了一个头,只要他们站得靠近,李遇仰脸望他的动作就会自然地牵长那段白皙脆弱的颈子。
总是看得白鸥不自然地移开眼睛。
“高献的事儿——”李遇还是倔强地望着白鸥,“是你……”
“是我。”还是没等李遇说完,白鸥移开眼神,故作轻松道:“反正我看不惯他已经很久了,你不用……”
这次轮到李遇没有给白鸥把话说完的机会。
他又一头扎进了白鸥怀里。
白鸥眼前的画面好像还停留在那段纤长的颈子上,他吓得一个激灵。
难道……
又喝多了?
李遇没有喝酒,今天宴上侍候他的是小姚,杯盏中的烈酒都换了清水。
他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清醒,但却也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沉醉。
白鸥帮过他很多忙。
演武台上帮他退敌,还可说是出于作为殇宁子民的荣辱感;江南困局中帮他支招,还可说是作为臣子的分内事;可白鸥现在悄悄帮他料理了高献。
没有家国,非是君臣,不涉万民——
就是白鸥护着李遇。
李遇没有饮酒,但就算是酒醉,这也是他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这是梦,他不愿清醒。
白鸥垂首,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那颗小脑袋。
他们已经走到了竹林的边缘,这里的竹枝已经很稀疏了,清冷的月光照下来,斑驳在李遇的头顶。
也许是为了祭祀,小皇帝除去了平日里繁复的冠冕头饰,如瀑的黑发就这么慵懒地散着,松松地系在背后,因为刚才的扑进白鸥怀里的动作,略微弄乱了些。
细软的发丝翘起来几根,被月光照得毛茸茸的。
白鸥跟上次一样悬停在半空中无措的手突然绕到李遇的脑后——
他突然很想揉一揉小皇帝的头。
啧……
实在是大大的不敬。
就在白鸥自己心里纠结的时候,李遇却突然从他怀里抬头,用那双盈了秋水的大眼睛望着白鸥。
既胆怯,又满是期待。
“我能叫你哥哥吗?”他说,“在没有人的时候。”
李遇再也不想再清醒克制了。
七岁以前,他被关在永巷尽头的那间小柴房里,暗无天日。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可以出门,不可以见人,但苏嬷嬷对他很好,他也很乖;苏嬷嬷说不可以,他就不出去。
他只是趴在门缝里看着永巷里其他半大的宫女内侍结伴嬉戏,而他只有在夜深无人的时候,可以偶尔出去玩一会柴房门口的那个破秋千。
天知道那时候的孩子多想要一个哥哥,不需要别的,就是陪陪他,说说话。
后来他有了小白——
一只自来猫。
他每天都和小白说好多的话,把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吃食都匀一份给它。
还是偶尔可以在半夜里出去荡一会秋千,他那时候有些遗憾,小白毕竟不是大哥哥,没人可以帮忙推一把他的秋千。
他想荡得再高一点,兴许那样,就能看到永巷外的世界。
孩童的世界不管多么黑暗,却总是充满了好奇。
他在七岁那年突然被带离了那间幽暗的柴房,披上华丽的衣饰,住进堂皇的宫殿。
那时的他连大字都不识得一个,他不知道周哲翎是谁,也不知道当皇帝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很开心——
因为他有了两个玩伴,小姚和翠珠,跟他同龄。
孩子的快乐真的很简单。
可是后来,翠珠没了。
于是,从七岁起李遇就知道,再也没人可以保护他了,但他有必须要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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