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眼见着少女昏迷一天一夜没醒过来,沈殷暗暗下了某个决定。这种情况拖延不得,越快启程越好。
他都没能等到阮软清醒,亲口跟她告一声别。在三言两语跟老管家交代几句话后,收拾了一个包裹,匆匆忙忙离开了这座困了他几年的皇城。
等到阮软难得清醒,习惯性地想让小奴隶帮她倒杯水,这才发现守在她床前的不是那个熟悉的少年。听老管家说他是去找可以帮她治病的药材了,地方有点远,来回需要一月左右,让她务必保重身体等他回来。
听到这话阮软心生怅然,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有自己最清楚。一个月好长久啊,她大概是等不到了。
习惯了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突然有天他就走了,还可能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向来对世事并不执着的阮软感到了一丝难过,心中某个地方空了一块。
她想,这小奴隶在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分量。若可以的话,在临死前她还想抱抱他,跟他说一声“他自由了”。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天气越发寒冷,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落下,整个院子都银装素裹,静得仿若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屋里烧了炭火,与外面冰雪的温度自成两个极端。
阮软让人搬了张躺椅过来,就放在遮挡风雪的屋檐下。趁着神智清醒,她往椅子上一躺,寻了个最舒适的动作窝着。身上裹了一层棉绒被子,因而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撑着眼皮津津有味地看雪飘落,偶尔一两片调皮的雪花飞到她的被子上,转眼就化成了一滴水。她艰难地翻了个身,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
周围很静,眼皮逐渐耷拉着。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少女头一歪,睡了过去,再也没能醒过来。
一个月的时间飞逝而过,费尽力气拿到了那株救命的海草,少年风尘仆仆地往回赶。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那双异瞳布满了血丝,身上也是脏兮兮的,看着狼狈不堪。
他没心思顾及自己糟糕的情况,心中全部被希望填满,他只知道少女有救了。赶在说好的一个月的最后一天进了城,不修边幅的少年拼命地往将军府跑,一心想快点见到惦念着的那个人。
然而等他跑到门口却怯了步。将军府的牌匾上挂了白绫,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也分别绑了一朵白花。
大门是敞开的,里边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出来,惊得沈殷将手中的盒子捏碎了一个角。断裂的木屑扎进他的手心,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滴,浸湿了沾灰的袖口。
将军府里有人过世了?
神情怔滞,浑身灰扑扑的少年没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迷茫地走了进去,一步一步都很小心,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那乌金木打造的棺材就停靠在大殿之中,以老管家为首的下人都身着白衣,跪倒在棺材前方。几盏油灯忽明忽灭,香烛的青烟袅袅升起,大殿中燃着的是少女喜欢的熏香。
见沈殷终于回来了,老管家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交给他:“这是小姐临终前准备的,说等你回来后就交到你手上。”
老管家说话间又止不住地掉眼泪。沈殷麻木地接过木盒,顺手将盖子掀开。里边是一叠银票,最上面放了一个香包,与少女平日不离身的那个是同样的款式。
沉默着将香包收进怀里,盛着那株海草的盒子与装着银票的木盒被扔到了地上,沈殷拖着腿靠近那具木棺。少女闭着眼安详地躺在里边,如同睡着了。
眸光晦涩的少年双手搭在木棺的边缘,声音轻柔地仿若情人间的低语:“不过是一个月,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我呢?”
老管家见少年的神色平静得可怕,他心中不忍想上前劝慰,却发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在跟前,他无法往前一步,只能看着那个少年喃喃自语。
“你不会死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外头的风不知怎的灌了进来,将白色的冥纸吹得满堂飘飞。少年搭在木棺边缘的手有了变化,指甲倏地变长,手背的鳞片若隐若现。异瞳诡异地泛着光亮,人形与蛟龙的真身交替变换,场面异常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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