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芝说自己甚是喜欢,并非做假,打从上辈子事业渐起,礼物珠宝也常有,不过都是维系利益的奢侈品,剥开这层尚且不如败絮,如今一顶“礼轻情意重”更衬心意
--无怪乎那么多人宁愿庸庸碌碌,毕竟亲情的港湾太温暖,想着这样挺好、又不是没法活的自我安慰下,就任凭随波逐流,得过且过,连黄氏翻出庚帖的不妥她都没注意。
生辰礼是硬凑瞎赶出来的,林云芝以为如此便不容易了,不曾想陶家兴竟先头还备下贺礼:“这副临帖出自大家,书塾先生也说最适宜新人临摹锻炼字迹,自然不求嫂子能练得一手妙笔丹青,只管往后寻不见我,纸笺书信上能不假借他人”
林云芝闻言一时三庭不对五眼,许是自己回回有所求,都以字迹潦草做筏,叫人心底有了印象,礼物也如此别致,不上不下的显着尴尬。
陶家兴继而从怀里掏出丝绢,四角裹叠整齐,掀开来瞧是块墨色沉晕的墨宝,并一只兔毫竹管的毛笔:“松烟墨平常无碍,却不适长久之用,我托好友寻了块好墨锭,嫂子初学,难免要下日久的功夫,松烟墨味重,满篇刺鼻熏臭,如何能提起心思临摹,有块好砚,习字也有兴致”
“我常年归在家中,字不字的委实不大要紧,倒是你”林云芝心底熨妥,家兴这孩子远比自己当初想象的好相与,扭上正道后,丝毫不用自己多费心思
如此之人再联及书中描刻的阴鸷诡谲,她觉着书上所述,深地下来说过于轻描淡写,毕竟纸上谈兵的痛楚,比不过实时的切肤之痛
她软和了脸色:“既然是托好友带的,自然品貌都好,最应你自己带在身边,你久未朝家中索要银子,那些笔墨纸砚烧钱,我去取些与你”
正说着要往屋里头走,陶家兴一步跨到跟前,将丝绢包胡乱塞进林氏怀里,而后不知哪里翻出来的勇气,摁住林氏挣扎的手,声音不稳着颤抖:“银子我有,以往我没出息,要嫂嫂供养,如今月里有三两例钱,足以维系我过活,有秀才的名声在,我卖过几副字画,得了好价钱,且字画行的掌柜放眼,只管我来卖定收,这笔砚便是用那些银钱买的,嫂嫂为陶家作为良多,家兴别无它话,唯有一回送礼,无论轻重,还望嫂嫂给我份安慰收下”
“成,我收下”林云芝叫他攥得手疼,又不禁心疼,他这十里八乡十几年来唯一的生员,能拉下脸去卖字画,已然将里子丢掷在地上,自己若再劝阻,无畏是在陈裂的伤口上撒盐,戳他痛楚,现下最好的是自己越喜欢,这孩子年轻劲儿用来上的自尊才能得以保全
玩笑道:“这回便送这么大的礼,生辰年年有,嫂子若贪心,岂非家兴要年年送”
所有事冠以年年,那都是顶难的,陶家兴嘴角没留意抿成一条缝,隐在衣袍下的拳掌攥得咯咯响
林云芝见他脸颊绷紧,吓了一跳,真怕他一根筋咬牙答应,手忙脚乱要打自己择干净:“我不过说说,你莫要当真”
陶家兴却一颔首,接下来的话,直把林云芝摆在邢台上,万箭穿心般,他说:“无论往后嫂嫂如何,每年生辰礼,家兴定会为你庆生,华服珠宝不敢许诺,总归每一回我都会尽心,绝不会敷衍了事”不说还有没有机会像如今一样,以亲人之名出席,该有的真挚和尊重,从不会少。
连退路都被封死,林云芝一头懊恼悔恨自己嘴快,一面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欢喜,自己付出供养,并不是一无所获,她想自己如何都要供他出人投地,不言旁的,便是今日份的体面尊重,她觉着此举值当。
百般话又不及一句,她垂散开眉眼,少有的展颜:“嫂嫂,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手是真的残了,上山搬木头的时候扭到的,昨天上药就消肿了,今天才提的起力气打字 元宵往后正月的热闹也就到头了, 再之后正儿八经的节气便赶上立春, 枝头霜化,日子一日赛过一日暖和,也不用穿冬衣。
太阳底下妇女薄衫绉裙, 云鬓衣香,有附庸风雅的诗人文绉绉说,三月寒走春来, 坊内的风都比前些时日香, 林云芝有耳闻时, 还咧嘴直笑, 摇头晃脑点头, 确实如此。
天寒起来,风吹在脸上没股子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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