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舅舅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可你这腿,只要刮风下雨的就会隐隐作疼也便罢了。每年冬天,你这腿疾总要发作那么两三回。每一回发作,都能要去你半条命。逢生那孩子是就像是草原上的一匹孤狼,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可为了你,他总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唯恐你哪次腿疾发作,他不在,你遭受的罪就更大了。
小棠,你既然还认我这个舅舅,还叫我一声舅舅,就不该什么都瞒着舅舅!”
唐棠唇瓣蠕动,“舅舅,对不起……”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这是要气死舅舅啊!”
唐棠眼尾猩红,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一瞬便要哭出来。
但是没有,他的眼睛仍是干涩的。
俞自恒并无半点意外。
这些年,无论多难,遭多大的罪,他始终未瞧见这孩子在自己面前掉过半滴眼泪。
“你这孩子性格这般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唐棠未曾落一滴眼泪,倒是俞自恒,没能忍住。
拿着帕子抹泪。
“舅舅,您,您别咳咳咳,别这样……”
俞自恒瞪他,“你以为舅舅想哭呢?我这是心疼你!”
俞自恒眼睛彤红,“也怪自己!当年,好不容易将你找回,就不该将你交还给唐复荣那个王八蛋!要是你一直在我跟前长大,在这颍阳城长大,哪里会遭那么多的罪!”
唐棠笑了笑,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角,轻咳着,“咳咳咳,这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多如果呢?”
如果当年,他没有跟父亲回淳安,而是选择留在俞府。
俞府离太傅府这般近,只要他想小玉哥哥了,转过一个街角,也便到了。
如此,那份幼时的渴慕,是不是也会在经年累月之后,不知不觉,成为刻骨的爱抱慕?
不。
还是一样的。
谢怀瑜这样的人,一旦见过,他的眼里,又如何再瞧得进去旁人?
他照样,还是会陷进去。
丫鬟端着晚膳进来,食物的香气飘溢着整个房间。
“来,舅舅扶你起来用膳。”
俞自恒拿过床头的软枕,竖起,好方便唐棠靠着。
俞自恒瞧着唐棠因为施过针,全身无力,连拿个筷子都微颤着,拿不稳的模样,眼睛又是一红。
唐棠好强,但凡意识清醒着,能拿得了筷子,便从不让人喂食。
哪怕俞自恒恨不能夺了他手中的筷子,一口一口地给喂食,到底是没这么做。
他红着眼,“来,多喝点骨头汤。补补,啊。”
唐棠抬起头,露出一个苍白,瞧着甚是乖巧的笑容,“多谢舅舅。”
俞自恒心里头一酸,佯怒道,“跟舅舅还这般客气!”
唐棠用过晚膳,没过多久,便因为身子脱力的缘故,沉沉地睡了过去。
俞自恒看在眼里,止不住的心疼。
唤来丫鬟,将碗碟、托盘等收走。
离开房间前,还替唐棠掖了掖被角。
俞自恒去了隔壁逢生的房间。
敲了敲房门,无人应答。
俞自恒推门进去,房间内,空无一人。
俞自恒目露意外。
奇了怪了,逢生从不乱跑的。
这天都黑了,逢生这是上哪儿去了?
乌沉的黑云,遮盖住皎洁的月光。
一道黑色的身影急速掠过屋檐上的瓦片,发出细微的声响。
卧房书阁,坐在书桌后头,执笔书写奏折的谢瑾白手腕一顿。
“阿尧,茶水有些凉了,你再去热一壶过来。”
谢瑾白对在边上为他研磨的童仆阿尧吩咐道。
“是,四公子。”
阿尧的手腕早就酸了,闻言,如蒙大赦。
忙不迭将手中的墨条一放,端起书桌上的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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