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大门后的这一层似乎没有什么人看守,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一张桌案后。
这个老头身形微微佝偻,坐在桌前,手上正在五指翻飞地打算盘。
如果是在账房之中,他就是个上了年纪的账房先生,可是眼下他们是在北周的天牢,他在这里打算盘的声音听着都格外的诡异。
宝意跟着父亲,原本以为有人要搜身,可是这一路走来都没有旁人过来检查。
似是察觉到女儿的担忧,宁王侧头对女儿轻声道:“不用害怕。”
然后带着她来到了这算账的老头面前。
他们在桌案前一停住脚步,老者指下的算盘声也就停了下来。
宝意听见自己的父亲叫了一声“赵大人”,这被称作赵大人的老者抬起头来,一双老眼浑浊,在这样昏暗的灯火下,都像是看不清来者何人。
但是宝意却听他用苍老的声音叫了一声“宁王”。
宁王点头,向着后方伸手,将赶马车的侍卫手中拿着的两个包袱拿了过来,在老者面前的这张桌子上打开了,一样一样亲自翻检,让他看过。
宁王翻东西的时候,翻得非常彻底,而这老者在昏暗的灯火下则看得十分随意。
等到这两个包袱都检查完之后,他才对宁王说:“王爷有令牌就进去吧,其他没有令牌的就只能在这里等。”
他的话是对宝意跟那个随同他们进来的侍卫说的,宁王取出了令牌递到老头面前,对他说道:“小女要同本王一起进去,她手上也有令牌。”
说着叫了一声“鱼儿”。
宝意立刻走上前来,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将萧璟的那块腰牌放在了桌上:“赵大人。”
见到了这块腰牌,老者抬起了头,似是细细确认了一番宝意的面孔。
宝意叫他看得有些担心。
她想,是不是自己拿着萧璟的腰牌,不是他本人来,就不能进去?
结果这位赵大人看了她片刻,像是看清楚了她,才把腰牌推了回来,说道:“进去吧。”
宝意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说了声“谢谢赵大人”,就把桌上的腰牌收回了怀中,跟着父亲一起,一人拿了一个包袱朝着堂后走去。
一进到堂后,地势就立刻转向下。
随着狭窄的台阶旋转下行,两边的墙壁也渐渐变得潮湿起来。
在墙壁上,宝意见到上面生出了青苔,有喜阴喜湿的虫子在上面爬过,还有水滴从墙缝里渗出。
这些砖石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划痕。
仿佛是被关押进来的犯人,用了锁链、指甲留下来的。
叫人看着毛骨悚然。
再往下走去,单调的滴水声中就渐渐响起了其他声音。
北周经历了成天十三年之乱之后,一直平稳,宝意听着这些从地下传出的哀嚎,不知道这个设在京中的天牢竟然关了那么多的重犯。
走到这里,宁王朝着女儿递过了一只手,低声道:“鱼儿,来。”
宝意伸手放在了父亲的掌心里,由他拉着往前走,感到从父亲掌心传来的暖意,稍微驱散这监牢深入骨髓的阴冷。
在他们进来的那阶梯上没有人看守,可是等走到台阶尽头,再看这关满重犯的监牢,就处处都有着守卫。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同监察院的黑衣小吏很像,仿佛都是些没有感情的机器,可是他们随身带着的那些刑具上所沾的血,就比黑衣小吏要重得多。
三哥就是被关在这里。
宝意心中一紧,不知道三哥是被关押在哪一间牢房里。
正想着该怎么问人,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
站在离台阶几阶的地方,宝意转头朝着火光摇曳的阶梯望去,见到一个影子被拉长了投在墙上。
脚步声走近,还伴随着披风曳地的声音,最后等那双锦靴出现在视野中,宝意抬头望向来人,发现来的是欧阳昭明。
他站在台阶上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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