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财的事理干净后,便到了挑下人的时候。虽说侯府奴仆的卖身契都在主家手里攥着,想要带谁去青州谁就得去,可考虑到如今战况,轻车简行自然比大张旗鼓来的好,归根结底,他们是去做事而非享福,下人多少要精简些。这样一来,那些浑水摸鱼的便不能带。既要带得用的人,便多少要考虑下他们自己的意愿,省得强扭的瓜不甜。
侯府多家生子,生在侯府,长在侯府,家财亦置办在侯府左近,真正愿意走的人不多,多半是些不敢得罪主家方才没开口说不愿的。
宋灯便仔细问了自己院子里的婢女,因她向来宽和,果真有不少婢女坦言想留在侯府。宋灯点点人数,倒也差不离,便都准了。
唯一有些难办的,却是云心。宋灯特地寻了个只有云心和水岫的时机问她二人,水岫倒是没有丝毫迟疑,近乎笃定地说着要同宋灯一块去青州。云心迟疑了片刻,见水岫下了决心,便也跟着嚷嚷说宋灯去哪她便去哪。
可她方才的为难早就落在另两人眼里。
宋灯对云心为难的缘由多少有些猜测,毕竟原本再过一年多,云心就要嫁人了呢。但宋灯还是给水岫使了个眼色,让她探探,打算确定之后再同云心好好谈谈。
于是,等水岫同云心一块收拾宋灯的那些首饰时,水岫便问她:“你爹娘不是都留在侯府么,你不跟着一块留下来?”
云心有些气恼:“怎么,你可以跟着小姐一块去青州吃苦,我就做不到了?”
云心虽说不敏感,可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事。以前小姐显然同她更亲近,现在也不是说不亲近她了,可明显对水岫的倚重要比从前多的多。云心和水岫关系不错,可该有的危机感一点也不少。她知道自己没有水岫聪明,唯一能相比的,可能就是一颗忠诚的心。所以,她一定要去青州。
水岫听出了点味道,也不生云心的气,而是道:“云心,你同小姐从小一块长大,是自小的情分。我是后头来的,小姐就算亲近我,难道还能越过你去?”
云心的动作顿了顿,面上神情稍霁。
水岫见了再接再厉道:“再说了,小姐若不是待我们情分深,才不关心我们想不想去青州呢。小姐身边总要有人伺候,就算不说一声,直接将我们带去,难道我们能反抗不成?无非是不想误了我们的事。”
云心道:“误事?”
水岫仔细观察了下她的神态,继续道:“云心,你如今多大?十六,还是十七?”
云心抿了抿唇,又转回去收拾首饰,道:“快十七了。”
水岫凑近她,道:“你家里人没给你打算婚事?”
云心的父母都是侯府里积年的老人,多少有些体面,肯定早早就给女儿打算起了婚事。
云心的脸微微一红,水岫便知道答案了,特地放低了声音,问她:“是什么人家?”
云心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水岫:“是侯府那家绸缎庄里掌柜的儿子,爹娘只是有这个打算,这事还没定下呢。”
水岫想了想,道:“是不是上回给你送胭脂的那小子?”
云心点了点头。
水岫又道:“我听说,他们一家人是要留在京城看铺子的,不会跟到青州去?”
云心咬着下唇,沉闷地应了一声。
看来就是因为这件事了。
水岫对她道:“你若是喜欢那掌柜的儿子,那去青州的事,我劝你再想一想。”
云心气闷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水岫道:“去青州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运气好的话待个两三年,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就回不来了,就像叶小姐嫁的淮北侯府一样,留在了北地。你现下同小姐去了青州,是不要这门婚事了,还是想中途再求小姐将你嫁回来?掌柜的儿子,府里不只你一个小丫头想嫁,说不定你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补上这个缺了。就算那小郎对你有几分情意,被上边的长辈压一压,能等你多久?再说了,你爹娘年纪也大了,你舍得他们跟你一块去青州吗?还是说他们留在这,你自个去青州?那谁来孝顺他们?他们可就你一个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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