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惜见,看着我。”
如同钟磬般极具震慑力的一句话,令韩惜见不得不抬头。
他好像头一次认识陆万闲一样,这不是那个温柔的、随和的、好像对什么都从容看开的陆师兄了。
此刻,陆万闲就像韩家祠堂里那位最近接大乘的家祖,韩惜见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家祖在祠堂主事刑罚,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却好像看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一样,当场就丢人得吓哭了。
“你不会发火。”
陆万闲凝视着韩惜见。
五个沉沉的字,叩在韩惜见心上。
“我……我当然会……”韩惜见挣扎着反驳。
“被人气跑,借酒消愁,可不算什么发火。”陆万闲笑了一声。
“……”连挣扎也放弃了,昨天白天,昨天晚上,种种羞耻画面,走马灯般转过韩惜见目前。
“痴儿,发火是需要练习的,这世上的每一件事都要练习,才能做到恰到好处。”陆万闲的语气和缓下来,“现在,你练习的机会就在眼前。”
“啊……啊?”韩惜见正在消化陆万闲方才那番话,他觉得有什么东西隔着一层障幔,好像触手可及了,但又模模糊糊的。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看到没有,从这里走出去,沿着走廊往东走,左拐第三间第四间,是你七哥九哥的宿处,他们昨天半夜过来,这会儿也醒了,你可以去拿他们练习了。”
“他们也住在这儿?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发火,没有由头啊!”韩惜见还想缩回去。
“去,现在就去,由头他们会给你的。”陆万闲一指客房门,房门无风自开。
韩惜见硬着头皮行至门前,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喝,这脸色煞白的模样,就像一具新死的尸首,刚从棺材里诈起。
“万一……”韩惜见回头。
“你是金丹期的修士,道理讲不明白,就揍他们。当然,最好还是讲道理。”
韩惜见一头雾水,怎么发火还能讲道理的?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半只脚都跨出去了,再缩回来也不合适。
恰在此时,一个讨厌人的惊笑声传来:“哟,这不是咱们小十六嘛,这么巧在这儿碰见?没跟你盛家哥哥一道走?”
“哈哈是呀,怪不得刚才谁看见盛家那个盛天骄在楼下打尖,原来是和惜见贤弟一起住店啊。”
韩惜见扶在门框上的手,渐渐收紧。
只听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 韩惜见脑海里回荡着陆万闲那句话“发火是需要练习的,世界上每一件事都需要练习,才能做到恰到好处”,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练习,和御飞剑、画符咒一样的练习。
眼前满脸恶意的韩七韩九,仿佛变成了两只人形靶子,就是演武场最常见的那一种,脑袋上还贴着“射箭”“御剑”“符咒”等等注明不同功用的黄纸标籖。
韩惜见突然找到感觉了,那种傲视演武场的感觉。
“七哥,九哥,这么巧。”韩惜见脆声道。
韩家子弟皆是一愣,每次他们嘲笑诋毁韩惜见,韩惜见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压根不敢抬眼看他们。
而这一次,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仅没有躲闪,还熠熠生辉地直视着方才出言不逊的两人——韩七和韩九。
“怎么,刚才谁在楼下看见盛师兄了?”韩惜见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各位韩家子弟,“是谁?”
没人吭声,一个个缩了脖子安静如鸡。
本来就是韩九瞎编出来的话,谁会上赶着去认?
韩九面上无光,这时候再串供又太晚了,一股邪火憋在胸中,竟发不出来。
“就是,是谁啊?咱们不都看见了么,惜见瞧不上咱们韩家出身,只想跟着盛家混,你们说是不是?”韩七扬声说道,回头警告地瞪向韩家子弟们。韩家子弟们勉强一阵诺诺答应。
“谁看见了?除了你,韩九,还有谁看出来我瞧不上韩家出身,只想跟着盛家混了?站出来我见识见识。”韩惜见盯着韩七接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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