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铮、铮、铮”三声,桂花还未落地,二人已交手数招。
葛蜀川心中大骇,少女身手远超出他想象,若那日自己真与她交手,谁胜谁负尚不可知。
他竟有丝庆幸,如果自己输了,武道院岂不颜面扫地?
江舟前生在武道院求学,习过许多精妙剑术。但如今她作为一个刚入门的学子,自然不能把这些展示,所用的招式,也不过是最简单的撩、点、刺、挡。
葛蜀川在一旁感慨:“好快!”
能把最基础的剑式练得这么快,足以见少女勤勉。
江舟面色不动,十分冷静。
执剑之后,她的气势顿换,卸下漫不经心嬉笑怒骂的伪装,露出剑客孤峭冷厉的锋芒。
她手里的剑很稳,丝毫不为对面纷繁剑法所惑,招式从容不迫,就像过去的那些日夜,一次又一次挥剑,对着春花、长虹、秋月、飞雪。
清风拂过,桂花漫天,少女身形曼妙灵动,红衣轻飘,如轻云蔽月,如流风回雪。
两人交手三百招后,宁长歌剑尖点地,忽地掠至远处。
他只是看一看被曲九畹和葛蜀川同时提起的人能有多不凡,并非争个高下。
江舟,“多谢掌院指点。”
宁长歌看向她的目光稍柔和,欣赏之色不加掩饰,“从此武道院的门不对你关。”
江舟大喜,双手捧剑送还,“多谢掌院!”
宁长歌却没接过宝剑,淡淡道:“送你了。”
不止江舟吃了一惊,葛蜀川也失声唤道:“掌院,这……”
宁长歌心意已决,“它叫不废江河,留行说你是北疆来的,拿着它,以后再回去,为国效忠。”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江舟怔怔立着,有些没回过神。
这就拿到宝剑了?
打了一场就把剑送人了?上辈子她怎么不知道自家掌院这么慷慨?
愣神之际,宁长歌已负剑走入桂花林中,背影挺直。
葛蜀川恭贺:“恭喜师妹了,这可算是我们武道院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宝剑。”
江舟自然也知道,笑呵呵地摸着佩剑,爱不释手。
葛蜀川按捺住心里的酸意,“真没想到掌院会把它赠你,毕竟你只是来旁听。我本以为……唉,”他叹口气,道:“你拿着这把剑,可能会遇到一点小麻烦。”
江舟:“什么?”
葛蜀川:“也不必担心,我会帮你的。”他话锋一转,“其实武道院没你们想的那么好。”
“师兄何出此言?”
葛蜀川道:“你们想进武道院,多半是为了日后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收复河山吧。”
“只是,”他勾了勾唇,眼底没有笑意,“出将拜相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几百年来才出一个的飞星将军,也死在了长河边上。我刚来学宫的时候,和你一样大。”
他望着桂花,“那一届辞别学宫,将上战场的师兄师姐们,在这里攀折桂花,弹剑长歌,说是要保卫家国,收复河山。一年之后,四十三枚染血玉牌,都被送回了学宫,埋在这片桂花林下。”
“明年我也要上战场了。”葛蜀川笑笑,没再说什么,“我不该说这些的。”
他掸掸衣上花瓣,告辞:“师妹,我走了。”负剑离开时,这位向来讨厌书生的武道院学子,居然轻轻吟起一首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啊。”
江舟目送他离开,许久后,摩挲古剑,对着满林英烈,低声说:“滚滚诸君,不废江河。”
北疆战场,长河之畔,燃起烽火与堆垒的尸骨。
这些景象,她曾见惯。
一寸山河一寸血,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江舟默默立了会,把不废江河小心收好,揉了把自己的脸。
桃花眼一弯,变成笑吟吟的少女,踮脚摘下一枝桂花,轻晃花枝,慢悠悠走出黄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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