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微微睁大眸,片刻后黯然道:“我猜到几分。”
“阿姐不是叛徒,但没人信,”江舟不知在说前世,还是在说今生。在她是逆命侯的时候,也曾努力为楼倚桥平反,努力许久才终于发现,原来高居九重的那个人早就知道真相。
是张之首故意泄露军情,引得二十万兵埋骨长河。但真正幕后操纵一切者,坐观他们像蝼蚁般在沸汤里挣扎的,是他们要保护的天子。
江舟下意识抚上胸口:“我本来应该死了的,可阿姐救了我。她让我忘记这里的一切,用江舟的名字生活,”她顿了顿,“不要报仇。”
也许楼倚桥早看出真相,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一旦选择报仇,就意味着走上条不归的路,她孤身一人,而对面是两个王朝。
人生苦短,天下江山归属自有定数,没必要把这重担交付在稚嫩的肩膀上。
让江晚照改姓埋名,做个普通小孩,生活在阳光下,开开心心度过余生。
这是江旬与楼倚桥共同的心愿,如果可以的话。
夫子身子稍往前倾,攥紧的手显示内心的不平静,“之后呢?”
江舟轻叹口气,“之后我去了一个渔村,不,应该说我跌落长河,沿河往下飘,一个老人救了我。”
想到那白发苍苍的老者,她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个天真又柔软的笑容,“他没有子嗣,收养了我。我唤他阿爷。”
那是段难忘的日子。
江上乳白纱巾般的雾霭,跳动的银鱼,一叶扁舟如翠鸟掠过江面。
江舟抱住鱼篓,坐在船尾,鱼竿弯成弦月形状,忽地水花乱溅,一条金色大鱼跃出水面。
她也曾想放弃一切,以其他人的身份活下去。
可北戎兵如虎狼奔来,把所有的美好摧毁殆尽,之后发生的,便是她与商仪说过的事。
那日她站在尸山血海中,长河滚滚,满目疮痍。她终于意识到,退缩无济于事,有些东西必须要承担。
就算前方无路,就算敌人是两个腐朽的王朝,就算……天下谩骂。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世上早没有一方净土。
有时候江舟会仰头望着天空, 湛蓝天幕白云如纱,隐藏上界入口。
她想, 也许一切冥冥之中早有预兆, 人族的贪欲逼走仙人,他们把这方天地留给凡人, 却也放弃了凡人。
所以到血石为祸,生灵涂炭时, 再没有谁来拯救这满目疮痍的人间。
江舟亲眼目睹过长河发生的一切,人的力量渺小得令人绝望。
或许血石对上界之人来说不值一提, 却能轻易颠覆一支精良的军队。
只有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宝物能对抗血石吧,难怪夫子她会把希望寄予在灵核上。
“我要怎么找到灵核,只要我走到那边就会有感应?我以前也在长河附近那么久,也没发现什么。”江舟耸肩,“而且我都不知道灵核长什么样子呢。”
夫子:“到了之后会有人能指引你,”她牵住江舟的手, 褪去自己腕上白玉镯,放到少女白嫩掌心,“这玉镯能让普通人免受血石影响,我想云舒会需要这个。”
江舟把玉镯攥紧, 垂着眼睛。
夫子笑道:“怎么, 又后悔了, 不想带她去?”
江舟抿了抿唇,“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夫子, 你能把云舒留在学宫吗?”既然知道面前老者身份高贵,她又生起一点想法,只要云舒不回昆吾,倒也没必要让她跟自己去冒险。
长河那种地方,当年人间炼狱,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模样。
夫子点头:“最多一月的功夫。”
江舟挠头:“不是吧,这么紧急,你们花十年也没找到,”她眨眨眼,尝试讨价还价:“要不宽限几天?”
夫子笑了,“舟舟,你知道昆吾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江舟:“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像云舒那样聪明。”
夫子听她张口闭口不离商仪,忍不住勾了勾唇,“也不是什么大事,八月十日那夜我观天象,发觉帝星陨落。原本我以为自己看错,可今日梅驿既然来了东海,说明这件事□□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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