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梅驿站在花藤树下, 白衣上星星点点的光斑,墨黑长发束在纶巾中, 容颜犹如美玉,脸微偏着, 望向大海的方向。
“祁相,你还未回答我。”
祁梅驿笑起来, 朝她眨眼睛,“这是微臣自己的小秘密。”
这幅模样莫名让商仪想起了江舟,心里似乎软了一下,“你……算了,这个消息还能瞒多久?”
“至多两月吧,毕竟人又不是什么花鸟虫鱼, ”祁梅驿耸肩,毫不在乎地说:“就算用咸鱼掩盖气味,好端端的一个人总不出现,也会招人怀疑。”
她能猜的, 其他人未必不能。
商仪低垂眉眼, 陷入沉思。
眼前最大的危机不是来自于内部争端, 而在于得知天子暴毙后,北戎的反应。
祁梅驿:“云舒,这世间需要你。”
她这句话, 倒让商仪又想起了前生。
那时商仪已经称帝许多年。在她的治理下,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她膝下无子嗣,继承这万里江山的,是多年前在民间收养的一位孩子。
那少女笑起来双眼弯弯,两颊粉嫩,人比花娇,像她曾经的道侣,有时商仪望她,总是晃神。
后来商仪年老体衰,开始打算退位之事,一向懂事的少女伏在她的脚下,像孩子般不肯让她离开。
“陛下,请不要丢下我。”她说。
商仪容颜枯萎,年老眼花,竟把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错认为昔日枕边呢喃私语的恋人。
少女跪在榻边,努力维持住皇家威严,可眼角晶莹泄露出心底的脆弱,“这世间还需要你。”
两鬓苍苍的女人痴痴望着年华正好的少女,终于说出这一生从未开口的情话,“这世间……不就是你吗,舟舟……”
少女猝然睁大双眸,“陛下。”她小心翼翼地问:“您认错了……把我当作了逆命侯吗?”
已经过了几十年,商仪听到这个称号,心里还是无端痛了下。这痛楚漫漫绵长,自她听到逆命侯战亡那刻从心脏生起,一过经年,仍未消绝。
“逆命侯,是个怎样的人?”
商仪倚在榻边,回忆起自己年少的情人,唇角不自觉勾起,“你闻过栀子花香吗?”
“自然是闻过的。”
商仪:“她就像是一朵栀子花。”少女一脸茫然,但商仪不想解释,情不自禁微微笑起来。
栀子花是乡野的花朵,不似梅花凌寒,幽兰高贵。
它粗粗大大,香气掸都掸不开,素文人雅士不取,以为品格不高。
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逆命侯就是那么肆意妄为的花,大声嘲讽着道貌岸然的世人。
就算所有人都不齿,它依旧这么大大方方地开放,一香就香了几十年。
重来一世,商仪又听到熟悉的话,愣了片刻,而后笑道:“这世间不会需要哪个人,祁相,不要高抬我,我没那么重要。”
直到忍受过几十年的孤寂,她才看清自己的心、
一星陨落,星河依旧绚烂,一花凋零,春日依旧芬芳。
可她的少女如果不在,商云舒的世间只有一片荒芜。
“我会帮你的。”商仪摩挲手上戒指,这象征楚王的权势。
看在前生祁梅驿帮了自己那么多年的情分上。
商仪抬头,“还有一个问题,在昆吾这么多年,长河血役,你查到什么?”
祁梅驿说出三个字,“张之首。”
商仪身形微晃,随即露出苦笑,“原来如此。”
前生她与逆命侯因张家血案而生隙,这么多年,她一直怪罪逆命侯心狠手辣,原来……
商仪不敢再想,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往下想,如同把自己一点一点亲手拆解。
她想,为什么那时舟舟不对自己说了?
但随即意识到,就算逆命侯说出杀张之首的实情,那时的自己又会相信吗?
52书库推荐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