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一个不可善了的夜。
贾主任忙到没有心思继续生气,只能给江知夏又记了一笔。
江勤被打电话叫来学校,后续却没有他什么事情,因此就跟着几位家长和贾主任参与了全部事情,对学校里面发生这种事,作为教师的江勤尤为触目惊心,尤其是他也有个女儿,换而言之,如果今天照片出现在手机里的是他女儿呢?他会善了吗?因此愤怒也格外真切。尤其他知道,这样的校园霸凌,会给孩子的一生造成什么影响。
就像他在有女儿后,在教学生时,甚至每一句话都审慎地想过才出口,就害怕哪一句他只是不经意出口的话影响了这些孩子的一生。明明都一样是小孩子,怎么就有人会去毁掉别人的一生呢?
何况在场的一个女生还有程希,要是程希出事了,他有多对不起这个小女孩儿?
江勤的心情很沉重,因此并不觉得江知夏犯了多大的错,反而还庆幸于这件事情能在这里被发现。回家以后就把江知夏叫来桌边坐下。
江知夏正在房间写代码呢。看着程希进了寝室,江知夏就晃悠着回来了。江知夏打算写一个小网站,尽快去勾搭同样还在高中狗着的两个小伙伴。
江勤只以为她是在玩游戏,没有想到自家的崽会学编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坐。”江勤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
“你是怎么发现林苏手机里面不对的?”江勤问道。
“啊,就顺手摸到,觉得比较洋气,打开看了看呗,没想到她有这种爱好。”江知夏道,确实也没说谎嘛,现在的时间点林苏那个手机还是很时髦的,虽然放以后就觉得很过时。
江勤沉默了一下:“嗯,表扬你,今天你很棒,帮助了两个同学。”
“嗯哼。”江知夏随手给自己剥了个橘子。
“你知道吗?我以前,最害怕你成为林苏她们的那个模样。”江勤沉声。
“你高一的时候老是翘课,顶嘴,抽烟,我真的很害怕你变成我完全不认识的样子,很害怕以后去见到你妈妈,她说,我没有教好她的宝贝。之前你有所改变的时候,我很期待,却又很害怕这样的期待落空。今天接到电话过去的一路上我都在想,怎么办呢?我的夏夏学会欺负别人,学会打架了,我要怎么办呢?还好,还好不是这个样子。”江勤的话语吐露着他难得一见的脆弱。
“我知道你妈妈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我也知道我把你转到一中来让你很不开心,可是夏夏,这都不是你放纵自己的理由。我和你妈妈把你生下来,希望你快乐、健康、幸福、坦荡地活着,我没办法想象你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还好,你真的没有。谢谢你今天救了程希她们,你很棒。”江勤把她拥入怀里。
江知夏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江勤是一个内敛的人,这样情绪外露吐露心弦的他,前世江知夏只在他临去世前见过。
江知夏和江勤大概有十年的时间没有好好拥抱。江勤老是特别忙,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学生生上,失去母亲的江知夏没有安全感,像个小刺猬,只想着玩世不恭,万事无所谓。她很叛逆,江勤老是在后面收摊子,忍不住念叨她。却总是适得其反,让她更加想对着来。
江知夏上大学的时候也没有让他送,失去了妈妈,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仿佛缺了一块。总是不能够圆满。
真正算得上拥抱的,是江勤诊断出胃癌晚期,两个人在医院走廊上拥抱,为彼此做依靠。后来江勤就抱不了她了,化疗使他失去了大部分的生命力,只能靠江知夏给他鼓励,给他安慰。
直到江勤去世,江知夏才知道,那一刻她才是真的,在世界上没有家了。人生从此,只有来处,没有归途。
多少的福分,才能换来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喂,爸。”江知夏反手抱他,姿态娴熟。“别难过,我会好好给你看的。”
仿佛守得云看见月明,江勤欣慰地摸摸她的头。
这世界上的许多错过,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是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不合适的彼此。因此无法相互理解,无法相互容纳。当历经一切的我再回头,终于发现你隐忍的温柔有多可贵,终于能找到合适的姿态与你相拥时,却只能报以泪水,叹一句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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