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无辜还是有罪,他手上都沾染了一百多条人命,外面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他,而素哀却为了他一人,站在了天下人的对立面。他的伤马上就要大好,药池的灵力也让他境界又有了更高一层的提升。就算外面的人闯进来,他也有信心将他们一一打退,不让他们扰了素哀清静。就算药谷里待不下去,他也会带素哀一起寻找新的世外桃源。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连羽月想,就连素先生这病弱的身体都好起来了,不是吗?
近几日,素哀的精神看起来越来越好。他的唇色和脸色向来如纸白,如今却是气色红润,容光焕发,连眼底淡淡的青黑都不见了。除了气色外,他的体力也在恢复。阿林不在谷中,很多事他都亲力亲为,离开轮椅也能坚持好一会儿。
素哀给药池换了药,有些累了,又坐回轮椅上,正准备离开,被连羽月叫住。
“先生。”
“啊,你醒啦?”素哀的身影怔了怔,背对着连羽月敛了敛恹恹的病容,这才转过身,笑着道,“今天换的药可以用好几天。这几日我要处理些别的事,没空过来换药。待池里的水又变回原来的颜色,你的伤就全好了。届时自行出关即可。”
“先生要处理的,可是闯进谷内要我性命的人?”
从钱塘回到药谷,也过了一月有余,素哀知是瞒不住连羽月,便点头道:“我会向他们解释你的心魔,若此事能有两全法,就最好不过了。”
“我在那些人眼里已是个魔头,不会有两全法的。”连羽月蓦地从池子里站起来,淡红色的池水顺着他肌肉的沟壑往下汨汨淌下,“利益至上,你死我活,仇恨蒙心,江湖上的人都是这样。”
“不会都是这样的。”素哀垂着眼,轻声反驳。
连羽月知道素哀久居于谷,与世隔绝,又心怀世人,也不再与他辩驳,只道:“嗯,先生就不是这样。”
素哀淡淡地笑起来:“是了,这世上总归还是有很多好人的。”他笑着,眼里却有诸多无奈。
这几日,他与联合军多方周旋,也向对方代表解释了连羽月的心魔,并提出婚宴上那杯祝酒的问题,却根本没人愿意听他说话。对方只要一个结果,交出连羽月,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否则便杀了阿林泄愤。而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至于交出连羽月的后果,素哀也问了联合军代表。对方轻飘飘一句:“当然是让他在众人前魂飞魄散了,否则难以平息众怒。我知素先生菩萨心肠,与各家都有恩,但连羽月是个魔头,素先生总不至于为了庇佑一个魔头,而与各家断了情谊吧。”
药池边,素哀坐在轮椅上,笑得无奈又无力。大概是真的与世隔绝久了,对人心的把握竟然还不如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孩,竟然还天真地想些什么两全法。
不过,他想要的两全法,已经找到了。
素哀想着明日的打算,一时恍神,没注意到连羽月已从药池里走出来,直到连羽月走到他跟前,用高大的影子蔽着他,素哀才发现。
“你怎么从药池里出来了,快回去浸着。”
连羽月裸着上半身,黑色长发浸了水,湿湿地粘在脸上和宽厚的背上,下身只穿一条白色亵裤,沾湿了水,紧紧地裹着他的长腿。素哀一见,目光便闪躲起来。
被素哀斥责,连羽月却弯下腰,一手搭在轮椅的靠背上,炽热的目光直直注视着素哀。
“将我从钱塘带回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两人离得近,连羽月的气息便全数喷洒在素哀脸上,“先生为何救我。”
素哀垂着眼,躲开对方的眼神,只道:“我没能阻止你的心魔,我有责任。”
连羽月一声轻笑:“先生于我是何人,竟有这般重大责任。”
素哀的眼垂得更低,睫毛也更剧烈地抖动起来。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很多遍。即使连羽月的心魔有蹊跷,背后的确值得深究,但他手染一百多条人命的事并不能因此而全然抹去。他有罪,也应该以死谢罪给天下人一个交待,素哀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看到连羽月重伤昏迷时,他本能地就想保护他。就算现在各大门派的人逼上药谷,他也不想交出连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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