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言反正也睡不着,掰着指头数安歌回来的日子,却再不敢给安歌打电话。直到安歌走后的第七天,严言在离和平路两条路的一个小巷里,发现了那个老头。这老头在隔壁城市晃了好些天,发现没什么事,网上也没什么新闻,到底舍不得老巢里的那点东西,估计风波已过,这才回来。
回来后,他也不敢立即回老巢,先在附近转了转,顺手牵羊偷了不少东西。可巧被严言逮着了,严言一眼认出了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戾气,上去一脚就踹至老头的背心。流浪汉成日飘荡,年纪虽大,肯定也是有些力气的,回过神来就与严言扭打。
严言的眼神都收紧了,甚至也有些微的茫然。上次救那位学生时,他几乎没出手,所以才会被几个小混混打,他没有打架的欲望,他也觉得打架不好。这是他头一回,这样地想揍一个人。只要想到这人欺负阿姨,欺负安歌的妈妈,他只想揍得这人立刻死了算了。
他是有些怕的,他怎么能有这些想法呢?
茫然与些微害怕之时,高大身体与绝对力气的驱使下,他举起老头,用力往地面掼去。老头的痛苦声中,他不茫然了,也不害怕了。他已经没有家人了,他是把安歌和安妈妈当作家人的,或者说,不单单是家人?
家人怎能有那样的心思?
但,无论如何,谁也不能欺负安歌。
谁欺负安歌,他就揍谁。
严言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一拳又一拳地往流浪汉的脸上招呼。
直到不知多久之后,巷子外亮起几道光,有人问:“是谁?在干什么?!”
安歌拍完最后一场夜戏,松了口气,林导演特地来跟他握手,还带着在场的演员、工作人员一起拍了杀青照。林导演笑道:“安歌才十六岁,前途无量啊,等你将来名声远大,这照片可就值钱了。”
安歌羞涩笑笑,再接过另一个场务送给自己的花,道谢。与大家一一道别后,他收拾了东西,在化妆室卸妆,卸完妆,他明天就回家了。然后,这个充实的暑假就算结束了。
他心情很好,卸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他拿起看,竟然是李欢心。
他立即接起来:“欢心姐姐?”
李欢心上来就问:“上次那个你的朋友,是不是叫严言?”
“是……”安歌不动了,是严言到底被缪家人发现了?
李欢心哭笑不得:“你这朋友找到了那个流浪汉,把人揍得半死,被路过居民发现报了警。”
“…”
“我们派过去的人正在那流浪汉的老巢等着他呢,知道他今夜要回来,预备直接抓到了扭送到警察局去的。你说说这……”李欢心也觉得好笑,“不过你这朋友也还真是热心肠。”
“他,他怎么样了?”安歌的手莫名将手机握得死紧。
“没事了,将他保出来了,我跟你说一声。”李欢心说着,正要挂电话。
安歌又立即叫住她:“欢心姐姐……”
“嗯?”
“你能别告诉宁休老师这件事吗,尤其他的名字……”
李欢心想了想,自以为明白了安歌的意图,也以为那位严言还在上学,宽慰道:“你放心吧,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为朋友两肋插刀虽值得赞扬,可他的确太冲动了,方法也不当,被人知道的确不好。这件事就今晚我们几个知道,不让人知道他做过这件事,我们都不说,不会对人提起他的姓名。”
“谢谢你,欢心姐姐,又让你操心了。”
李欢心笑:“这算什么……”又说几句,李欢心挂了电话。
安歌挂了电话,想到书包里那几件明显已经洗过,带着肥皂清香的新衣服,木木地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半边有妆,半边没有。
上辈子,缪柏言总是在他最伤心、绝望的时候,递上一块糖。
这辈子,每当他下定决心与过去告别,或决定做陌路人时,严言又总做出这些笨拙,而又令人感动的事。 安歌从车站出来,一眼看到站在人群中醒目的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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