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本来是把含章宫安排妥当了,读书的事却要到下个月,闲来无事请示了武安帝,带人去新得的皇庄上住几天,没想到在宫门口换马车的时候,碰见了散朝的几个官员。
钱怀使了个眼色,这位翰林就逮住她开喷了。秦无咎不打算惯他们这毛病,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贞女不更二夫?我记得这句话前面还有一句来着?”
徐姑姑接话,“回公主,是‘忠臣不事二主’”
秦无咎点头,“那请问这位翰林,贵庚啊?”
被生硬截断话头的翰林愣住了,下意识的答道:“三十有六。”
秦无咎算了下,“原来是万寿十一年生人。”万寿,是前朝末帝倒数第二个年号。
秦无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钱怀好像明白了什么,出声欲阻止秦无咎要说的话,“公主……”
他没想到秦无咎根本不接他的话茬,一点面子都不给,只对那翰林道:“你一个魏朝人,如何做了我燕朝的官?忠臣不侍二主啊,难道不该学伯夷、叔齐不食周黍而死?你一个失节之臣,哪来的资格指责我?这脸皮,啧啧,堪比城墙厚了。”
那翰林脸涨得的通红,“你胡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魏帝昏庸暴虐,身死国灭,陛下乃天命所归,我等投身报效,何错之有?”
秦无咎冷笑,“我何尝说择主而事有错了?奉父皇开创天下者,皆功臣良将,哪个也没错!错的是你!是你可笑无耻的双标,你可以择良主,我就必须要对人渣从一而终?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翰林张口结舌,一时无言以对,秦无咎这才赏了钱怀一个眼神,眼中满是忧虑,“钱相公,难道这就是这届朝臣的水平?只会盯着妇人后宫,边关天平了吗?物皋民丰了吗?海晏河清了吗?有这功夫多想想这些,若是不然,哪怕我是个公主,也要担心一下江山社稷能否国祚绵长了。”
钱怀暗自咬牙,“公主多虑了,冯翰林一时失言,臣即责令他回翰林院思过。冯翰林,还不与公主赔罪!”他心中暗恨,经此一遭,秦国公主这些话传出去,便再也无法拿这一套针对她,毕竟燕朝拢共立朝才十二年,朝中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魏朝旧民,别的不说,他自己还做过魏朝的县令呢。
冯翰林憋屈的请罪,秦无咎才没闲心看他们惺惺作态,只冷笑道:“不明事理,就少说话,多读书。”说罢上了马车,“徐姑姑,咱们走着。”
因为正赶上下朝的时候,不出半日,秦无咎宫门怒怼钱相和其门生冯翰林的话就在官员中传了个遍。武安帝自然也知道了,他默然半晌,问贴身伺候他的太监总管何顺,“大伴儿啊,婚事不谐,对女子的影响这般大?无咎原本礼仪周全,如今就没有比她更横的,朕这心里,不是滋味啊。”
何顺知道因为公主的事,皇上又想起了从前,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秦国公主回宫的时候已经九岁了,回来就是规规矩矩的天家闺秀,对皇上的态度并不疏离,请安定省样样不缺,但就是没甚存在感,跟三个郡王比起来,压根就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给何顺的感觉就是,秦国公主的态度,是臣对君的态度,而不是女儿对父亲濡慕。不过他可不敢这么说,只跟武安帝说当下,“还不是皇爷您心疼公主,公主才能无所顾忌。前面公主经了事,发现您是个肯惯着孩子的父亲,这才放肆一二,历代得宠的公主不都是这样?这段时日,没外人的时候,公主都不称呼父皇了,直接叫您爹,您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武安帝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也罢,只要不走了大样,由她去吧。
秦无咎不知道她爹主仆二人脑补了这么多,当然了,她知道了肯定不以为然,还惯着孩子,仇武安帝还没给报呢,傅家不过就是替罪羔羊,主使的俩人还好好着呢。
当然她能理解,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有时候不能快意恩仇。经过这些日子,秦无咎也发现了,武安帝正憋着大招对付前朝,后宫就得保持安稳,一切都须从大局出发,但这不妨碍她以憋屈为借口暗搓搓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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