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夜他说的那句:“放胆去做,你能行。”秦无咎胸中顿时生出万千豪情来,前路艰险又如何,前途未卜又如何,放胆去做!秦无咎挥鞭打马,赶上已超过她一个马身的柏擎苍,迎着烈烈骄阳,疾驰向远方。
陇右道,伊州。
一男一女走进喧嚣热闹的酒馆,招呼伙计寻一处安静的雅间来。伙计瞧着这两人的衣饰气派,不是寻常人家的打扮,不敢怠慢,忙赔笑道:“客人这边请,实在对不住,您看,雅间已经满了,这边靠窗有屏风隔出来的隔断,您看行不行?”
头戴斗笠的郎君没有答话,薄纱蒙面的娘子扫了一眼周围聒噪的食客,有些嫌弃的点了点头,“就这吧,赶紧把你这里的好饭好菜捡几样上来,赶了一天的路,我们可饿坏了。”
伙计诺诺而下,那对男女转进屏风里落座,很快伙计就送了茶水来,饭菜也陆陆续续上齐,“客官慢用,有事您就招呼小的。”
等伙计退下后,秦无咎摘下面纱,一口气饮下一盏茶,才觉得发干的嗓子好受些。放下茶盏,一抬头,就对上了斗笠下犹如实质的目光。
秦无咎挑挑眉,“从晨时到现在,老盯着我作甚?”
斗笠下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柏擎苍压的低低的声音响起,“没……没事,就是从未见你做女郎打扮……”他好似觉得不妥,支吾着没再说下去。
秦无咎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感慨道:“我上一次穿的女装,还是一身嫁衣。”
嫁衣?柏擎苍想起她曾经的遭遇,一股酸涩的滋味在心头弥漫开来,好不容易按下恨不得立时手刃凉国公父子的冲动,却又被秦无咎嘴角的一丝笑意吸引住目光。
一身襦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冲淡了她惯常的霞姿月韵,透出小娘子的静雅嫣然来。柏擎苍心中一悸,刹那间连气息都不稳了起来。
秦无咎却未发觉他的不妥,把茶盏往他面前推了推,“大热的天,把斗笠摘了吧,该叫人瞧见的,也别藏着掖着。”
斗笠缓缓取下,露出来的是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柏擎苍的声音随即传来,“昔日靠你这易容的手段脱险,今天就要凭它打草惊蛇。”
秦无咎嘴角一抽,化个妆而已,扯什么易容。
就在秦无咎二人进来不久,另有一拨人也进了酒馆,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便喝起酒来,只那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向屏风后瞟去。
等屏风后的人出来,那两人依旧戴着斗笠薄纱,即将从这拨人身边走过的时候,一阵燥热的风从大开的窗子吹进来,掀起了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露出斗笠下面貌粗犷的男子,左颊一道疤痕狰狞醒目。
男子一把按住斗笠,疾步走出酒馆,生着一双漂亮凤眼的娘子小跑几步,抱怨着跟上。
等人走了,酒馆中盯着他们的人惊疑不定,虽然有所猜测,但真的得到确定还是心惊不已。其中两人跟了上去,剩下的人则回去报信。
秦无咎和柏擎苍找了家僻静的客栈住了进去,钓钩已下,剩下的便是等待。
此案的脉络其实已经清楚,陇右道常平仓的三十万石粮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事发后欲栽赃给太子,反而被秦无咎从魏行身上看出破绽,顺藤摸瓜牵出陇西刺史彭征,却没防住彭正吞毒自杀。
牵扯到刺史,刺史还如此利落的死了,三十万石粮食依旧不知所踪,安庆帝认为那些粮食大概率是被人拿去养私兵了,因此找回粮食就成了此案的关键。
来到陇右后两人暗访了将近一个月,结合以往卷宗,最后锁定了伊州,这个可以通往陇右各镇的交通要道。
朝廷追查了半年之久,那些人偃旗息鼓,他们不再动作,粮食的下落便极为难寻。为此,柏擎苍和秦无咎一致认为,要让对方动起来。
他们决定打草惊蛇。
陇西刺史彭征曾在刑部大牢关押,秦无咎见过他,看上去与柏擎苍身量相仿,于是秦无咎便又一次次给柏擎苍化妆,扮成彭征的模样,自己换了女装,与他假扮夫妻,遮遮掩掩进了伊州。
他们故意漏出马脚,进城不久就如愿以偿的被人盯上了。方才让人呢看到了他的脸,死在大牢里的人突然死而复生,并悄悄回到了陇右,他要做什么?背后之人绝不会放任这个威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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