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记者也沿着小路往大马路方向狂奔,罗夏至一把拉住了其中一个。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哪家百货出人命了?”
“哎,你拉我干嘛啊,没看到我忙得很嘛!”
那记者形色匆匆之间也没认出此人是时迈的罗三少,一把将他推开后的,一边撒开腿狂奔,一边叫到,“是摩登百货!有人从摩登百货楼上跳下来自杀啦!”
兄弟俩闻言,这才停下了脚步,看着彼此眼中讶异的神色。
“让一让,让一让,没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巡捕房的人,其他的都退后,退后!”
中央巡捕房的探长带着几个红头阿三和警察正在封锁现场,可能因为摩登百货里头有英国人的投资,罗夏至看到已经有工部局的人,和几个英国探长也钻进了警戒线。
“好了,今天百货公司不营业了,大家都不要堵在这里了,没什么好看的!OUT!OUT!”
探长拿着大喇叭对着围观民众一阵吼叫,最后连“洋泾浜”的英文都冒出来了。
罗夏至兄弟两人被堵在人群中间,不前不后地,完全看不出前头的商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日的人群夹杂着阵阵汗臭味,整条大马路上人生鼎沸,让罗夏至几乎都要以为,无聊至极最喜欢“轧闹猛”的上海市民是不是都来了。
“毛毛爹,侬不是今天一早说要去摩登百货抢打折花布么,你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伐?”
就在两兄弟决定先回到时迈百货再做打算的时候,旁边两个人聊了起来。
“哎呦,不要提了!那个人从上面往下跳的时候,我就站在一楼卖布柜台。真的哦,差一点点,我就跟他一起‘一脚去’了!万幸!我今天出门之前万幸给观音娘娘烧了香,不然我死定了!”
这位咯吱窝下面还夹着一捆用牛皮纸捆好的花布的“毛毛爹”,嘴巴里面虽然说这“不要提了”,但是看到周围的人群都纷纷朝他看来之后,很是得意地挺了挺胸膛,指手画脚地描述起来。
“今天早上六点钟,我家婆娘就让我坐最早的摆渡船到浦西来……”
“毛毛爹,阿拉不要听你怎么从浦东坐船过来的,你就说里面那个人怎么跳下来的就好了!”
“对啊!是男是女啊?老的还是小的?哦呦,你快点说呀,你说好我还要去上工咧!”
好吧,这位兄弟为了看热闹,连上班都不去上了。
“一个男人,长的还蛮‘登样’的,卖相蛮好。”
毛毛爹摇头晃脑地说道。
“哎呦,我听里面被赶出来的店员说,那个人摔得脑壳都飞走了,脑浆都崩出来了,侬还能看出人家‘卖相’好不好?吹牛皮不打草稿!”
旁边一个男人起哄道。
“侬,侬晓得个屁!那个男人穿着一身西装,料子还蛮好的。他在七楼往下跳的时候,我正好拿了一块布料在灯光下面看织得密不密。你们才怎么样——正好看到他往下看的样子!我跟你们说,这个人大概三十多岁,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不开了,跑到人家百货公司里面自杀。”
“作孽,作孽……”
众人唏嘘。
“你们猜他摔在什么地方——一楼的珠宝柜台上面!这个珠宝柜台是用玻璃打造的,你们是没有看到哦。真的是‘一天世界(一塌糊涂)’哦。地上都是玻璃渣子还有鲜血,溅的到处都是。哎……作孽啊。”
三十多岁,西装革履……
罗夏至的心中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是啊,这个年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走这一步呢……啧啧……”
众人一阵唏嘘。
“少爷,打听出来了。”
阿乐穿过众人,终于蹙到了罗夏至身边。
指了指后面一条暗巷,低声说道,“找了一个摩登的店员,他目睹了全部情况……那个跳楼的人,我们是都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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