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想象出他的兄长赵琦当年是个什么风采了,弟弟这样,哥哥恐怕更为出色,就是这对兄弟都太可惜。
赵慎微微点头,他一身白衣端坐桌前,却和萧未辛的气质截然相反,浑身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仿佛整个人就是个空壳子,游舒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一点情绪。
以前萧未辛也是这样的,一身戾气,可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游舒扭头看了一眼萧未辛,刚好和他的视线对上,大约他也是想起了从前的事,在桌下悄悄地握了握他的手。
游舒回握住他的手,心中猜测,或许是因为自己,萧未辛才逐渐的变回正常人,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要脸,可他从不低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赵慎没有察觉到他们桌下的动作,他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把庄子里所有人都遣散了。”
“也好。”萧未辛点头,“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几个宫女送了酒菜上来,又恭敬地退了下去,萧未辛亲自给他斟酒:“你我难得见一次,先喝酒。”
赵慎低头端着酒盅,看了一会儿后仰头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三杯才放下,游舒不敢出声打扰他俩,只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我终于亲手报了仇。”
喝了酒一直不说话的赵慎终于开了口,“多谢皇上,可以让我多年夙愿得偿。”
“这些都是小事。”萧未辛低声道,“这些年,朕也知道你不容易。”
“如今夏氏倾覆,你也可以歇歇了。”
没人能懂当时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的赵慎心里有多痛,更无人能体会,他好好的一个清贵官家公子,为报仇不得不忍辱负重去戏班子卧薪尝胆的苦。
“七年,我等的着实太久了。”赵慎捏着酒杯轻声说道,“父亲母亲和兄长,也终于能在地下阖目,我没有辜负他们。”
萧未辛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给他倒酒,现在的他和赵慎不过就是两个同病相怜,都失去了至亲的可怜人。
“要是芸娘还活着就好了。”
赵慎端着酒杯把里头的清酒又是一口喝干,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尽管我本就是那么打算的,可下手杀那个孩子的时候,仍旧有过一丝犹豫。”
“那孩子生得的确好。”
“只可惜,他投错了胎。”
“只有芸娘肚子里那个未曾出世的才是我的孩子,他要是也活着,今年都七岁了。”
也许是喝了几杯酒,原本沉默的赵慎慢慢地也打开了话匣,话多了起来,不停地回忆着从前的旧事。
“兄长两岁能言,三岁识千字,六岁便能吟诗写赋,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十九岁便得了探花郎,当年真是风光无限。我虽比他差些,但到底一母同胞,底子也不弱,我一直视他为我毕生的榜样。”
“我与芸娘自幼青梅竹马,她十六岁嫁与我,可惜我没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她死的时候眼睛都合不上,狱中那些人见她美貌便生了邪念,拉了她出去就想强迫。”
赵慎说到这里,捏着杯子的手握得紧紧地,青筋都爆了出来,心中的仇恨和痛苦也泄了出来,“我的芸娘生前最是活泼爱笑,可她的性子也是最刚烈的,怎能受得住那样的羞辱,当时就咬舌自尽了。”
“她大约死时都没想明白为何会突然遭此大祸。”
“我这些年每每夜深梦醒,总是会想起她,想起那个未曾见过的孩子。倘若他还在,眼下也该是读书的好时候,必定会像我一样,早早地立了名声。”
游舒听着他不停地说着这些,渐渐地情绪也低落起来,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安慰,因为赵慎已经不需要安慰了。
赵慎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前两天被他亲手杀了的婴儿,又说:“我把那孩子……埋在了后山的树下,一次都没去看过他。”
“他若是心中有怨,下辈子便来寻我报仇吧。”
“虽是从那贱妇肚中出来的孽|种,可我到底对不起他。”
萧未辛此时却说:“夏茂安兄妹害得你全家灭门,弟妹也惨死狱中,他也算不得无辜,身上流的是夏家的血脉。”
52书库推荐浏览: 顾青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