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进宝今日一早赶往西定门去取回来的。昨天晚上他守夜时,看到了西定门门口发出的信号。那信号来自薛晏的死士,平日里除了定时的交接之外,若宫外有急报,他们就会在西定门的方向发射这样的信号。
故而进宝一大早,便怨声载道、骂骂咧咧地顶着大年三十的寒风,跑了一趟西定门。
给他这主子卖命,可真是太受罪了。
不过,等接到那封密信的时候,进宝便骂不出口了。
“此信事关主子生母的死因。”那死士在将信交给进宝的时候说。“切勿多言,将信带到即可。”
进宝诺诺应是。
他将信带回来,就见主子默不作声地看信,半天都没有动静。
进宝心下犯嘀咕,只觉自家主子也怪惨的。谁会赶着在大过年的时间,收到亲娘的死因呢?
进宝心下有些同情,不过更多的还是忐忑。
主子看起来心情并不太好的样子,也不知会不会拿自己这奴才撒气。
进宝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时不时寻机会偷瞄一眼。半晌后,他听到薛晏发出了一声轻飘飘的笑。
“吴顺海,还真是好样的。”薛晏的声音低哑而轻缓,消散在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
他缓缓将那封信叠了起来,凑到桌前没燃尽的烛火上,一点一点地烧去了。
这宜婕妤,可算是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本是查出了她与钦天监灵台郎有私,死士们便顺藤摸瓜,想寻出更多有用的消息来。却未曾想,有用的消息只找出一条,就又有了别的发现。
宜婕妤当年,在他母妃死的前后几年,都和东厂有来往。
原来,是吴顺海被宜婕妤买通,给他母亲下了药。只因剂量没掌握好,所以留下了他的一条命。不过,宜婕妤还是信守承诺,事成之后,将害死了主子的吴顺海保到了东厂。
如今,在东厂爬上高位的吴顺海,又为了让东厂东山再起,涕泗横流地找到自己,说什么为了旧日的主子,要为自己保驾护航。
这没根的奴才,还真是有本事得很。想必他以为,自己会到死都不知道,这个同自己示好的老奴才,就是他生母的杀身凶手。
薛晏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从小在军营中长大,也没什么所谓“亲人”、“家”的概念。他只觉被个老奴才试图戏耍,有趣得很,想同他斗斗法,将这老奴一点点磋磨致死,告诉他什么样的人是他不该招惹的。
进宝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门窗关着,屋里还有些昏暗。一跳一跳的烛光映照在他主子脸上,总显得阴森森的。尤其那盯着火焰的目光,又冷又狠,看得进宝都毛骨悚然。
是……因为亲娘的死吗?
他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主子,逝者已矣,您也不必过于悲伤。大过年的,您还是高兴一些……”
薛晏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哪有半点悲伤。那眼神中带着嗜血的兴奋,阴戾可怖,活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
进宝心里一哆嗦。果然,他就不该拿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他这活似阎王的主子。
说错了话,进宝急匆匆地想从哪儿找补回来。
他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四下搜寻一圈,立马锁定了薛晏的枕头。
“主子!今儿个大年三十,您将世子殿下送您的那块玉佩戴上吧!是锦鲤呢,多喜庆!”进宝连忙开口道。
果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愣,紧接着,便云开雾散,蕴藏其中的血腥和狠戾,渐渐淡去了。
“嗯,拿来吧。”他听到薛晏吩咐。
进宝也算摸出了门道。
这位爷,通身都是逆鳞,谁都碰不得。唯一一个可以顺毛撸的地方,就是和世子殿下相关的地儿。
想来也是,那位活菩萨,救苦救难的,连这位恶鬼也能度化。
进宝见状,连忙狗腿地跑到薛晏的床边,将枕头下压着的红封取了出来,双手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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