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琅缩回手,就见手里搁着一只兽牙,上头穿了个小孔,拴着一条质朴的皮绳。
“这是……”君怀琅看向薛晏。
这是他几年前,猎得的第一只狼的犬齿。当时,燕王命他打死一只狼,回去复命。他一箭洞穿了那只狼的胸口,可待他上前时,那狼却没有死透,跳起来便要撕咬他。他同那狼缠斗许久,最后拿匕首割开了狼的喉咙。
他满脸血地将狼一路拖回大营,得了燕王的嘉奖。他摘下一只狼牙,交给薛晏,让他时刻保管着。
“今日让你杀狼,待你成人之后,还有更多更凶猛的猎物要死在你的刃下。”燕王说。“你留好这颗牙,只记得,无论多么凶残的对手,只要你以命相搏,都敌不过你。”
从那之后,他向来随身带着。
这与其说是个纪念,不如说是薛晏的一个念想。每次他受伤后疼得难以忍耐时,都会将这颗牙攥在手心里。
心里的念想无他,就是捱过疼痛,好留待他日,将今日之痛,百倍奉还给对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这物件交到君怀琅的手上。或许只是因为,除了那些银票,他一路从燕地带回来的,也只有这个了。
可等君怀琅将这东西握在手里时,薛晏的想法又有了一些改变。
那斑驳的狼牙握在那双白得剔透的手上,像是他将自己肮脏的、残缺不全的灵魂,尽数交付给了君怀琅似的。
薛晏的嗓音有些哑,淡淡回应道:“是狼牙。”
顿了顿,他才又补充道:“是我猎来的狼,口中的牙。”
说完,他才觉得这东西轻贱了,还有点野蛮。
却见君怀琅听到这话,展颜笑了起来:“对嘛,你送我这个,不比你送我一大堆银票好多了?”
薛晏又看着他将自己许多个夜里,和着血攥在手心中的狼牙,珍而重之地收进了怀中。
薛晏的心口开始发烫。
他又听到君怀琅嘱咐他:“你以后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把自己的家底放好,万不可再随便拿出来送人。”
薛晏淡淡嗯了一声。
他也不会乱送给别人,只是想送给他而已。
——
待到入了夜,宫中各处便将红灯笼都点了起来。宣武门外车马粼粼,皆是入宫赴宴的勋贵。
除夕宫宴,仍旧是办在永乐殿里。
这是君怀琅自重生以来,第三次到这里赴宴。前两次的记忆都不大美好,不过如今总算风波平定,可以让他安心一段时日了。
这么想着,君怀琅抿唇笑了笑。
他和薛晏二人,领着君令欢一起,便一路往永乐殿去。刚走到殿前,君怀琅就看见君逍梧等在那里。
“哥!想我了没!”远远的,君逍梧就冲君怀琅挥手。
看到他,君怀琅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君家三人一见面,便自然又热络地说起话来。君逍梧变戏法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拿出红包塞给君令欢,还不忘笑嘻嘻地给君怀琅塞一个。
“哥,压岁钱!”君逍梧冲着君怀琅嘿嘿直笑。
君怀琅淡笑着训他:“胡闹,哪有你给我塞红包的?”
君逍梧直乐:“怎么不能了?舅舅可是给我发军饷的,我现在可比你富裕!”
薛晏静静地站在旁侧,看着他们三人。
这种从小到大共同生活而养成的热络和温馨,是伪装不出来的,也骗不了人。
薛晏清楚地知道,这是君怀琅的嫡亲弟弟,他们二人热络,是理所应当,可是薛晏却怎么都挡不住自己心底泛起的酸意,让他有些焦躁。
他并非在意君怀琅同他人亲昵,而是他单单听他们字里行间说出的话,轻而易举就能听出,他们共同生活了很多年。
他想和对方一样,也能与君怀琅有这种存续多年的关系。但同时,他好像又不太想和君逍梧一样。
仅仅是兄弟而已,似乎不够亲昵,不够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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