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发生的所有事, 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也全按他的计划进行,可谓没有半点疏漏。
到这会儿,尘埃落地,他的心就有点痒了。
做了这么多事, 他总想听君怀琅夸他一句。
从前, 他自己做好了什么事,从来都懒得向旁人提起,也从没炫耀的心思。
他这种做派过于早熟,如今却因着君怀琅在侧,那些幼稚的本性反倒开始萌芽了。
他想听君怀琅夸他,像是个做了件厉害的事,去找人要糖做奖励的孩子。
他忍了半天,终于才这般矜持地开了这个口。
可他身侧的君怀琅, 这会儿还沉浸在一种懊恼里。
他向来冷静自持,又极明事理,怎么会生出那种无理取闹的情绪?分明知道薛晏是在引许从安上钩,却还会因为这个,吃些没头脑的飞醋。
君怀琅不由得在心中责备自己。
故而,薛晏开口问的那句话,他并没有听到,仍旧定定地望着窗外,沉浸在思绪里。
薛晏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他的回应。
寡言的小孩子头一次伸出手,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糖。
薛晏顿了顿,问道:“在想什么?”
君怀琅这才回过了神。
“没有,就是在想城北堤坝的事。”他欲盖弥彰,扯了个谎。
毕竟,要他承认自己刚才吃了醋,这话他是断然说不出口的。
薛晏原本隐隐上扬的唇角,又渐渐沉了下去。
君怀琅颇为敏锐地感觉到了薛晏的不高兴。
这人有什么不高兴,向来都是忍着,不会直说的。故而这会回过神来的君怀琅也没直接问,而是转移话题道:“今天这楼中拍卖花魁,是你一早就打点好了的?”
薛晏好哄得出奇。
刚才他还因为君怀琅走神去想别的事而不大高兴,这会儿听到君怀琅主动问起,大狼的那条尾巴,忍不住像只大狗似的摇了几下。
他转开了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查出之前在东湖上闹事的是他,我就知道这人容易惹事得很。”他说。
君怀琅点头道:“许家看起来做得不留痕迹,但偏要让家里那个少爷到处乱走,还搭上了他们安插在金陵的线人。只要在这少爷身上做点手脚,那想让两方露出马脚,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薛晏低声笑了一声。
“聪明得很。”他说。
这话夸得君怀琅耳根有些红。
薛晏什么都不瞒着自己,如今更是带着自己来看今夜这场好戏,他所布置的前因后果,如今在自己这里,已然是放在台面上,昭然若揭的事了。
这称得上什么聪明……跟哄孩子似的。
君怀琅错开了目光。
就在这时,马车外响起了叩响车厢的声音。
薛晏知道,这是段十四回来了。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掀起锦帘,伸手从窗外接过了一个匣子。
“重量不对。”窗外的段十四开口道。
变声期的少年音并不好听,像是夜色中潜伏的枭鸟发出的声响。
薛晏嗯了一声。
他也掂出了重量的不对,但他知道,这花楼里的老鸨老实又聪明,不会在这种时候给他出幺蛾子。
他径直打开了匣子。
就见匣子的最上一层,放着一张整齐的借据,借据之下,竟是厚厚一叠银票。
数量之重,压得盒子都沉甸甸的。
“放了什么?”君怀琅倾身过来,就看见了这盒子中的东西。
“这……?”他有些疑惑。
薛晏皱眉道:“没让她把钱给我。”
麻烦得很。说了不要钱,只要字据,怎么还自作主张了?
他在这青楼的事办得要紧,多给几个钱做封口费,钱货两清,也省得他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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