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无常,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人却偏偏又是薛晏的亲生父亲。
此前,他从没得到过半点父爱,如今对那个人,想必在极度的痛恨之余,还生出了几分他自己都斩不断的羁绊。
人性复杂至此,谁也没有办法。
君怀琅推开椅子,迎面抱住了薛晏。
薛晏顿了顿,抬手搂住了他的肩。
“他要是死了,又要给我找麻烦。”他咬牙道。
“嗯,我知道。”君怀琅轻声说。“可是……许宗纶的兵马想必能将长安城包围,你带着这些锦衣卫回去,如何与他们抗衡?”
薛晏说:“我也做了最差的打算。”
“嗯?”
“回京送奏的锦衣卫,我早让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去长安,一路去北境。”他说。“此时,燕云铁骑已经动身,潜伏在长安城北,只等我的号令。” 因着明日一早薛晏就要动身, 君怀琅说什么都不让薛晏在自己这儿多待。
“明日要骑一整天的马,你快去睡。”君怀琅催促道。
薛晏只缠着他,不想走。
“……此一去, 又不知道要待多久。”薛晏嘀嘀咕咕。
君怀琅知道, 薛晏自然是无法回来的。
无论许家事成与不成,薛晏都无法再离开长安了。清平帝若无恙, 也肯定不会放他走;清平帝若真出了什么事,那薛晏自然就走不开了。
二人对此,都是心知肚明,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片刻后, 薛晏蹭过来,把君怀琅抱住了。
他沉默着抱了一会儿, 问道:“你明天来不来送我?”
君怀琅道:“来,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动身?”
薛晏停顿了一下,却道:“算了,你还是别来了,明天走得早, 你多睡一会儿。”
接着, 薛晏便喋喋不休地叮嘱了起来。
他向来话不多,也最不喜欢跟人废话。但这会儿,他就像停不下来似的,将君怀琅日常的小事,一件一件交代给他。
君怀琅不厌其烦地答应着。
末了,薛晏叹了口气。
“放你一个人在这儿,还真有点不放心。”
君怀琅想笑他,告诉他自己即便之前没有遇见他, 也好端端地长这么大了。但是,对上薛晏的目光,他却又笑不出来了。
那双眼睛里面,满满的是眷恋和不舍得。
片刻后,君怀琅抬起头,在薛晏的唇上吻了下去。
到夜深时,薛晏回去了。
临走之前,他还强迫着君怀琅放下手里的工作,也回去睡觉。
君怀琅拗不过他,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一回去,拂衣便要像往日一般,伺候君怀琅洗漱安寝。
但他却发现,君怀琅打从回来的时候开始,便有些不对劲。
他有点过分地沉默,一回房,便在坐榻上坐下,安静地不知在沉思什么。
拂衣便没有打扰他,只在他手边放了一盏茶。
拂衣放下茶时,君怀琅忽然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长安?”
拂衣闻言,只当是他想家了。
他答道:“少爷莫急。奴才前两日听老爷说了,再有两月便是秋闱,待到秋闱结束,老爷完成了圣命的时候,堤坝便也能修得差不多了。到了那时,说不定少爷和老爷能回长安过个年呢。”
君怀琅是知道的,这是自己和父亲原本的安排。
他看向窗外。
“……太久了。”片刻之后,他叹气道。
拂衣一愣,没再答话。
君怀琅知道,按照原本的打算,他确实会在今年年尾或者明年开春的时候回京。
他之前没有挂碍,在哪里多待一月两月,都是一样的。
但是,他一想到将会有小半年都见不到薛晏,心下就有些堵。
他知道,薛晏依赖他、离不开他,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也是依赖着薛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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