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清平帝就吃这一套。
果然。
清平帝面上流露出几分不忍,之后,召见他的频率便多了起来。
但是紧接着,淑贵妃有喜了。
他父皇有多高兴和期待,他自然知道。他母妃也教过他,帝王的宠爱和怜悯,最经不起时间的消耗,得到了,便要立马换取些什么,不要奢望他的真心有多长。
薛允泓深以为然。
他蛰而不发,仍旧在等。
一直到这一日。
他贴身的太监,一直在替他和许家来回送信。到了这一天,消息又来了。
“四殿下,许相说,许将军的部队,不日就会停在长安城外了。”小太监说。“只是……兵临城下,难免要造反。许相说,让您一定脱开干系,千万不能和这件事牵扯上。否则日后继承大统,便名不正言不顺了。”
薛允泓沉默片刻。
“外祖可有说,要用什么办法?”他问道。
“自然是……”小太监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逼宫了。”
薛允泓低笑一声。
“这么冒险?”他道。
小太监说:“许相说,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我有。”薛允泓说。
小太监诧异地看向他。
就见薛允泓起身,走到自己的床边,打开了墙上的一个暗柜。
他将暗柜打开,将里头的一个小盒拿了出来。
小盒中是一包药粉,遇水即溶,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这是他母妃临终前见他,让他从她的妆盒中取来的。这是当年她入宫时,那个还是道士的星官送给她保命的。
此毒无色无味,且根本检验不出。虽无法完全要了人的性命,却能让人四肢瘫痪、口不能言,变成一个只会喘气的废物。
长安若乱,总会有几分冒险。皇帝若死,那朝堂必将大乱,众臣也定要推举薛晏登基,才肯松口。
但如果皇上忽然得了怪病呢?
那只好先寻个皇子暂理朝政了。
薛允泓淡淡一笑,将那盒子交给了小太监。
“我修书一封,你交给外祖。”他说。 秦门关离长安很近, 拢共不过两三百里的路程。
太祖建朝初年,北方的匈奴频频犯境。当时大雍根基不稳,有好些次都被突厥突破了边关关隘, 直逼长安。
当时的秦门关, 就是长安的最后一道屏障。
到了先帝去世的时候,先帝死得突然, 朝中几个皇子各据一方势力,发生了颇为严重的争斗,甚至起了兵变。突厥也正是在那时大举进犯,一路攻到了秦门关外。
许宗纶就是在那个时候,救了清平帝一命。
人上了些岁数之后, 总容易怀旧。
这日,天朗气清, 清平帝站在长安的南城门上,看着城外的将士点兵之时,便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场景。
那时候,他好不容易斗垮了自己的几个兄弟,刚登上皇位, 北方便来了急奏, 说秦门关危难。
他当时年轻气盛,又不耐烦面对满朝各个皇子遗留下来的势力,便亲自点兵,要御驾亲征,亲自前往秦门关退敌。
他头一次面对血雨腥风的战场,头一次见到满地尸殍、狼烟四起。
也就是在那一次,他率领部队追赶撤离的突厥人,被埋伏在半路上的突厥大军围困, 险些丧命于流矢之下。
正是许宗纶率兵赶来,将他从重围之中救出。而许宗纶为了替他挡下那一箭,被流矢射中了右侧胸膛,险些丧命。
清平帝一直记得当年许宗纶舍命相救的恩情。
故而,即便当年的许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他也并没有对他们多作为难。此后,他朝中缺人,也常毫不吝惜地将权力和肥差交到许家人的手上。
到了之后,许家逐渐势大,开始目中无人、兴风作浪,他才设法压住许家的气焰。即便如此,他也只用制衡之法,从不对他们真做出什么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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