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孩子。若无要紧的事,这般深夜,他定然不会前来打扰。
君怀琅顿了顿,点了点头。
“是有一件事,要告诉母亲。”他说。
君夫人点头:“你说。”
君怀琅想了想,道:“是跟广陵王殿下有关的。”
君夫人应了一声。
“娘今日本来也想问问你呢,只是白日里忙乱,一直没找到机会。”她说。
君怀琅点头。
“几个月前娘便听说,广陵王奉旨往江南去了。没想到京中有急,他还会派人到府上来。”她说。“你父亲向来不党不群,想来不会和广陵王有所瓜葛,娘亲便想,你在宫中同广陵王殿下相处了一些时日,想必有所私交?”
君怀琅顿了顿。
他母亲并未猜错,但是这私交……和他母亲所想的,就不大一样了。
他母亲见他一时没有说话,便知自己猜得没错。
她笑了笑,温声道:“娘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如今广陵王殿下势头正盛,又对咱们有救命之恩,你与他有私交,并无不好……”
君怀琅却开了口。
“母亲。”他说。“我同他在一起了。”
君夫人的话戛然而止。一时间,房中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君怀琅垂眼看着桌上的茶盏,君夫人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片刻后,君夫人强笑着开口:“是哪种在一起?想必你们玩得好,亲如兄弟,也是常有的……”
君怀琅却沉默地看向她。
接着,他站起身来,在君夫人面前跪了下去。
“儿子自知此举对不住父母养育之恩,但心意已定,实难更改。”他说。“请母亲责罚。”
他跪得半点没有留力气,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
君夫人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低泣出声:“你怎么这般糊涂呢?”
君怀琅跪着没动。
君夫人擦了擦眼泪,可泪水反而越擦越多。她擦了几下,帕子都浸得湿漉漉的,干脆将帕子往腿上一放,接着说道:“且不提你们二人同为男子,日后如何成家,如何生子?世人又要如何看你们?但论广陵王殿下,他是什么身份的人,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存了什么心思,你难道就清楚?何时他觉得无趣了、或想有子了,你又该如何是好?”
君怀琅没有抬头,声音平静,但语气却颇为笃定:“他不会。”
顿了顿,他接着道:“儿子也不会。”
君夫人发出了一阵低泣。
“他不是要当太子,要当皇上么?”到了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些忌讳,直接便说出了口。“那你如何是好?去做他的妃嫔,进他的三宫六院?”
若是女子,即便进宫,得宠复失宠,只要小心谨慎,也可安稳度日,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和众人朝拜。
可自家的孩子如何是好?君夫人深知人言可畏,即便忍得了一时,也绝不能忍一辈子。
更何况,若薛晏薄情,君怀琅同他在一起之后,又将如何?到了那时,他是皇帝,他做什么都不会错,可自家的孩子,就要落到女人堆里忍受白眼和磋磨了。
君夫人越想越心疼,哭得愈发厉害。
“你怎么这般糊涂?你喜欢上谁不好,你同谁在一起不好?即便是乡野女子,娘也不会不让她进门的!”
君怀琅却跪得纹丝未动,笃定地重复道:“母亲,他不会的。”
他也知道,如今满朝文武、甚至整个长安,都知道薛晏是即将要继承大统的人。
但他也知道,薛晏绝不会让他落入他母亲所说的那番境地。他自己也是个独立的、有底线的人,绝不会真做他母亲所猜测的那般的事。
听到这话,君夫人更来气了。
“你拿什么保证?薛晏若真有那心,他自己来说!”
君夫人气急心疼极,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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