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知道他倔,闻言也不再多说。既命格星君将此事一力揽下,他就也放心了。
命格星君这么做,倒也能替他解决不小的麻烦。七杀孤星高悬南天,每万年要下凡历劫一次,历满百次,才能修成真仙。它每次下凡,皆血流成河,他们地府要好一阵劳碌。他已经为此事忙了九十九遭,这最后一次,合该让他歇歇了。
于是,府君便起身告辞。
他正要离开,命格星君又喊住了他。
“等等,我也有一事问你。”
他回身,便见老头坐在原处,绞着手,神情竟有些扭捏。
“……不知你们地府的小姑娘,看耽美不看?”
“……耽什么?”府君不解。
命格星君清了清嗓子,摆摆手道:“没什么,走吧走吧,快回去吧。”
命格星君最懂了。管他天上天下的姑娘,只要话本子的故事有意思,还拘什么性别呢?
他这几日都在忧心那煞星的事,日日盯着凡间,看多了,倒觉得他们二人有趣得紧,值得再写个话本子出来。
命格星君的手又痒了。 更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薛晏跪在佛前, 百无聊赖,索性开始背起了他读过的兵书。那兵书上尽是杀伐之道,血腥极重,薛晏面对着悲悯众生的佛祖, 倒是分毫不忌讳, 心中百无聊赖地念念有词。
就在这时, 他听到身后隐约有个小沙弥, 道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 施主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薛晏听到小沙弥问道。
薛晏知道,这肯定不会是东厂的人。东厂的番子来无影去无踪, 尤其注重隐匿踪迹, 断不会让个小和尚轻易撞见。
接着,他便听到了一道清泠泠的、温凉柔和如山涧雪水的声音。
“深夜难眠,来拜一拜佛。”他说。“小师傅不必照应我,自去歇吧。”
君怀琅?
薛晏后背一僵,竟像是幻觉了一般,脑子里一时间也空了,什么都装不进去了。
……他还来做什么?
那边,小沙弥应是, 冲着君怀琅行了个佛礼, 转身便离开了。君怀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别扭地抱在怀里的披风。
披风下, 蹩脚地挡着一个食盒。
待小沙弥走远了,君怀琅才转回来,看向佛堂内。
里头点着灯, 很亮,佛龛前头还供着一排高大的蜡烛,摇曳着照在佛像上,反射着熠熠的金光。高大空旷的佛堂中,跪着薛晏,背脊挺直,被巨大的众佛包围着,显得有些渺小。
君怀琅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他在薛晏的身侧停下,低下头去看向他。也恰在这时,薛晏抬起头来,暖黄的灯火映在了他的眼中。
许是灯火的色泽过于温暖,君怀琅竟从薛晏那双冰冷的浅色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炽热的情绪。
“我来给你送些东西。”君怀琅说着,将手中的披风递到了薛晏的面前。
薛晏没接,倒是将目光挪到了他手中的食盒上。
君怀琅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些……都是姑母让送来的。她让我转告给你,今日冤枉了你,她很过意不去。”
“都是?”薛晏问道。
君怀琅向来不太会说谎。他错开目光,含糊道:“有一些是。”
要当面告诉对方,自己半夜特意将送给自己的夜宵打包带来给他,君怀琅是断然说不出口的。
却听到薛晏低声笑了一声。
“是不是傻?”他道。
“什么?”君怀琅一愣。
接着,他看见薛晏平静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大佛,平缓地说道:“当时,分明是我将你幼妹弄丢,为什么不指责我,反倒要帮我?”
君怀琅闻言,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因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既疼爱他妹妹,不愿让她受一点委屈,更不想让她再和薛晏牵扯半分;但同时,他内心深处又很清楚,现在的薛晏,尚且是无辜的,受了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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