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晏挑了挑眉, 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吓成这样?”
进宝闻言,坚持不住了。他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带着哭腔道:“是不是奴才跟踪他的事儿,让他发现啦!如今叫主子出去,定然是要灭口的!主子还是别去了,只当奴才没传这句话,要杀要剐,就随便他们吧……”
说着,进宝呜呜咽咽地就要哭。
薛晏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他从桌前站起来,随手扯过大氅披上,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路过跪在门口的进宝时,还踢了踢他的屁股,示意他挡着门了,让他让开些。
“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能把你吓成这样?”薛晏一边系带子,一边居高临下地垂眼,俯视着进宝。“起来,哭什么,这是好事来了。”
进宝正吓得直抹眼泪呢,闻言泪眼朦胧地抬眼,就对上了他主子琥珀色的眼睛。
那双眼,冰凉而冷静,里头却熊熊燃烧着权势的火焰,以及两分尽在掌握的笑意。
“……什么好事?”进宝不解。
薛晏系好了大氅,抬眼看了一眼外头深沉如墨的夜色。
他勾了勾唇,垂眼看向进宝。“不久以后,东厂厂督都要对你磕头行礼,算好事吗?”
进宝被吓得肝都开始打颤了。
完了完了,主子这是被吓出失心疯了吗!
他连忙膝行过去,就想把他那个已经开始说疯话了的主子拦住。可薛晏已经抬腿,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走进了深沉的夜色中。
进宝没看到,在走出门的那个瞬间,薛晏抬手,不动声色地将握在手里的铜钱,放进了心口的位置里。
——
果不其然,正如薛晏所猜测的,在鸣鸾宫侧面空寂的宫巷中,站着两个人,穿的都是普通太监的服饰。
他算来,这人也该是在这段日子寻来。
如今冬深了,本就天冷,宫人们都畏寒,就容易躲懒。再加上今天冬至,一半当值的宫人都放假过节去了,对于东厂来说,正是入宫来的好时候。
他没提灯,直到走近了,那二人才看见他。伺候在旁边的那个连忙迎上来,薛晏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小魏子。
小魏子迎在他面前,躬身冲他行了个礼,笑道:“五殿下,您来了?吴公公已经在那儿等您了。”
薛晏往那边看去,就见不远处站着个老太监。
想必就是那个人了。
他母妃当年的贴身太监,如今东厂厂督段崇最得力的手下,吴顺海。
薛晏的动作顿了顿,适时地摆出了一副近乡情怯的姿态,接着便加快了脚步,走到了那人面前。
不等他开口,吴顺海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声泪俱下地磕头道:“五殿下,老奴总算是见到您了!”
尖锐沙哑的嗓音,带着凄惶的泣音,回荡在夜凉如水的宫巷里,听起来尤为凄怆,特别让人动容。
薛晏懂了。
向来要拿捏一个人,总需有唱红脸的,也要有唱白脸的,拉扯之间,才能将这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面前的这个,就是专门负责用旧情绑住他,让他觉得东厂对他情谊深重,那么另一个,就是做后头那尊寡言少语的大佛,来操控他,让他按着东厂安排的方向走。
毕竟,他们是要将自己推上高位的,总会有不受掌控的风险。既然如此,就既需要威慑他,也需要用真情感动他。
不过是对着演戏,这对薛晏来说,再简单不过。
薛晏一躬身,就扶住了吴顺海的胳膊,嗓音有些颤抖,还带着不知所措:“吴公公,您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吴顺海坚持跪着,还弓着身要拿脑袋碰地。他越哭越伤心,又要压抑着不引起他人注意,听起来尤为凄怆可怜。
“奴才无用,是奴才无用啊!”吴顺海哭着道。“让小主子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奴才日后死了,哪儿还有脸面去见容妃娘娘啊!”
说着,他又呜咽了起来。旁边的小魏子也站着拭泪,一时间一片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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