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年前,天儿染了风寒,正逢乱战,我抽不出身,便命侍女好生照看他,结果等我回来时,满屋子药味,还有两个侍女掰着他的嘴给他灌药。我的天儿那时还不会说话呀。”
“那天,我和九霄吵了架,心下不爽,便没有回家,第二日回去时,就听侍女说我的天儿掉到了水中,寒冬腊月,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你说——那些人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呢?”
姬锦眉细数往事,一桩桩,一件件,语气平淡,神态自若。
“那些满嘴道德仁义的名门正道,做出来的事儿,却连我们魔道妖孽都不屑亲为。”姬锦眉冷笑一声,垂下眼,也用不着江落月答话,自顾自地就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你碧岭宫历任宫主每个人都懂,怎么他偏偏就是不明白呢?”
冥姬听的云里雾里,只好将头低的更低。竖着两只耳朵,努力将江落月的话记在心头。
“大多时候,他都像一个孩子,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越是轻易到手的,越是不屑一顾。”
姬锦眉竟然很是认同地点头:“太过任性妄为的下场,就是六界公敌,死不足惜。不过死你手上,总比死别人手上强。他的眼里没有我,却有你。”
说完,她便起身呼唤侍女将小孩带来,对江落月忽而停顿的动作视若无睹,牵着孩子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不然,我喜欢的人、我的夫君,怎么会都喜欢你呢?”
人走远后,冥姬忍不住聒噪:“她是不是都知道了?她到底站那边啊?特意来找你吃茶,就是为了说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江落月神情恍惚,没精打采地盯着昏暗的天空喃喃自语:“要变天了。”
冥姬便只能将一肚子的牢骚吞之入腹,尽心尽力地照顾这娘俩。
姬锦眉再也没有来过,那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却多到怎么数都数不清。
她向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对待刺杀者恨不能十八般酷刑轮番上阵,但是这些正道人士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有骨气,任她如何折磨,就是咬死不说幕后主使。
这让她很是沮丧,向江落月抱怨时,对方却像是早就知道一般置之不理。还反过来劝说她,得饶人处且饶人。
在发现那些刺客跟无孔不钻,无缝不入的苍蝇一样嗡嗡叫个不停,还杀之不尽后,她也淡定了,多数时候也和江落月保持了同样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但求宁人息事。反正这些个傻子,没一个打得过她的。打不过她,就不能对落月做什么,没做什么,她自然也懒得再造杀业。
只是冥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在前来刺杀的刺客中发现了碧岭宫弟子!
“为什么?”冥姬思乱如麻,挥退了魔卫亲自上阵,将碧岭宫弟子压在地上摩擦,来来回回就只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连碧岭宫的人都想要对江落月出手?
为什么她心心念念,付出青春年华,半生心血,极其所有去庇护的人们,竟然要反过来杀她?
“魔族余孽,人人得而诛之!江落月是我碧岭宫的耻辱,清理门户,有何不对?”被按压在地的碧岭宫弟子不屈不挠,红着脖子冲江落月叫嚣:“魔女!你且莫得意!我实力不济败于你手,死的不冤,唯你,我碧岭宫弟子永不放弃!就是满门覆灭,也绝不让你苟活于世!”
“你这白眼狼!我呸!姑奶奶我这就成全你,送你归西!”冥姬正要动手,却被江落月轻唤了一声:“阿冥。”
那一刀没下去,碧岭宫弟子得到了一封书信,一封给梁先生的自省信。上面书写着这些年江落月生平事迹,一览无余。
梁家世代忠良,扶幼主,固江山,护山河。江落月弃碧岭宫而去之后,梁先生一直代为掌管。听闻这些年江落月的所作所为,他便越加不懂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究竟想做什么。
碧岭宫弟子将书信收入怀中,狐疑地打量她:“魔女!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就不怕我将这封信毁了,叫你的阴谋诡计全部落空?”
江落月躺在美人榻上,目光空洞而悠远:“无所谓。怎样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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