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照仿佛听见又仿佛没听见,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穿过无数俑人似的将士,落到远处,那个人的身影上。
将士们纷纷避退,为二人让出一条大道。
那青年望向别处,目光避开了他。
王金虎激动地说:“殿下,今天正好是庆功宴,这是上天赐我们的犒赏,属下们请求今日便将他绞杀!慰我云光军英烈们的在天之灵!” 王金虎话刚落音,那青年缓缓道:“你们不能杀我。”
王金虎回头看他,众将士们也看向他,这是他们第一次听他开口。
钟天青有些别扭,始终望着别处,他清了清嗓子,道:“羊羔有孕,尚且不杀,”他咬咬牙:“我有孕了。”
几千几万人好奇的等他说不能杀的原因,等他说出这四个字时,四下僻静了一瞬,然后有人冷不丁“哈”的一声被逗笑,接着海浪似的,众人发出一阵又一阵笑声。
连王金虎都笑了,直到他看见了雪照。
雪照整个人像是被封住,顿了许久,他缓缓走向钟天青,在一阵阵嬉笑和污言秽语中,走到他面前。两人面对面,直到把对方的发丝,面容,神情,衣饰看的清清楚楚。
雪照还是一身雪白的暗纹流光的华服,冠发整齐,无数人仰慕的那张脸上凝着眉,是一种近似忧虑的、复杂的、说不清的神情。
而钟天青还是一身熟悉的破烂旧衣,还有一身熟悉的漂亮风采。
钟天青没再回避目光,凝视着眼前的雪照。
雪照叹了一口气,缓缓上前,替他轻轻解开身后的捆绑。
钟天青肚子有许多解释和说明,但他还来不及说,便不用说了。
因为雪照对身后人说:“带他回我那里。”
一刻钟后,雪照卧房的西厢。
钟天青还是那身破旧衣服,坐在大榻干净华丽的锦褥上,正左右张望。
他对面坐着一个老者,正是云光军有名的毕大夫,毕大夫按着他的脉搏已诊断了许久许久,屋子里站着雪照、济麟、郭爷。除雪照外,那二人皆是屏息静气的等待毕大夫宣判。
终于,毕大夫诊完了脉,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冲那三人道:“他身上有姑射族的血脉!他是姑射族人!老天爷,这可是早已绝迹的神族了。他竟然真的能承孕!老夫真是生平未遇。”
济麟和郭爷倒吸了一口气,对视一眼,只觉目瞪口呆已形容不了他二人神情。
雪照负手而立,至今仍觉得有些懵,他想问的太多,一下子堵在心头。
毕大夫感慨完之后,顿了片刻,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医者眼中无其他,他激动地道:“姑射族与别族不同,男子之身不仅能承孕,且怀胎还分外牢固,”他倏忽转过身,指着钟天青:“是不是?”
钟天青愣了一下,道:“……是。”
毕大夫赞叹道:“那就对了!”
“这是姑射族人的好处,”他砸了砸拳,“但是!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姑射族虽然怀胎牢固,但是怀孕症状也分外强烈!”
他激动地踱来踱去,问钟天青:“你这些日子是否头晕恶心,是否畏寒,是否呕吐?”
钟天青张张嘴,“……是,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想了想,道:“曾见了血。”
毕大夫道:“那必然是你在行军途中,没有保养,现在脉象已平稳。”作为大夫,他顺嘴道:“既知有了身孕,便该好好保养自己……”
说完毕大夫沉默了一会儿,济麟和郭爷也没说话,这件事不能细思,细思全是尴尬和沉默。
唯有雪照的目光落在天青身上,然后,他问毕大夫:“这些症状多长时间才好?”
毕大夫说:“依姑射族的特殊情形,症状来得早,去得也早,他既说好些了,属下推测最多再过半个月,这些症状便全消了。”
钟天青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简直比打仗更难忍受。
雪照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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