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漠楼收回直直盯着鬼寺的眼神,站在原地思考片刻,一言不发地飞身跃下,快步走到云歇身边,一手扶住他,一手为他解开了xué道。
他虽然看云歇不顺眼,但到底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做自己人的,此时也觉得江寻意的行为有点反常,皱眉道:“他到底怎么回事?”
云歇被气得不轻,怒气中又掺进了担忧心疼,更加烦躁:“谁他娘的知道那小子一天天的心里都在想什么……”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鬼寺里面忽然传出“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寺庙晃了晃,屋顶上的瓦片被震松后纷纷落地,发出噼噼啪啪地乱响,离寺庙近的人连忙láng狈退后。
云歇上前几步,变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更加剧烈的震动再一次传来,这一次不光是寺庙,连着地面都开始抖动起来,狂风平地而起,瞬间飞沙走石,树倒屋倾,功力尚浅的几乎已经站立不住,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
云歇逆着风向前走了几步,召出昆吾握在手里,无禄大师惊道:“云歇,你要gān什么?你不要乱来,这寺庙进去的人多了真的会塌啊!”
云歇冷着脸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在外面一片混乱,其实江寻意的处境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他记忆力过人,甫一进寺庙就感觉异常熟悉,再走了几步更加确定,这哪里是什么鬼寺?分明就是当初和灯大师说过的可以屏蔽系统的那个寺庙!
江寻意顺着当初走过的路线一路到了正殿,扬声道:“大师?和尚?老头?……喂,和灯,是不是你又在装神弄鬼啊!快给小爷出来,不然我放火烧了你这破寺!”
然而他连喊了好几声,四下却是空空dàngdàng,唯有回音不绝。
江寻意抬手摸了摸下巴,正在思考,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身侧银光闪过,他连忙闪身一让,警惕地按住剑柄,却见一把圆弧状的弯刀从自己身边幽幽地飘过来,定在半空,速度极为缓慢,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它递过来一样。
“逝刃?”
江寻意说完这两个字,竟然见到那把刀在他面前晃了晃,就像在点头称是一样,顿时心生好奇,伸指在刀柄上戳了戳:“哎,你能听得懂我说话?”
逝刃又一动,江寻意放开手,只见它在半空中划动起来,刀刃横平竖直地在空气中割出了一个长方形,在它割出的区域,就像是一道打开的大门,里面映出了一副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景象。
江寻意第一眼看过去,表qíng就立刻僵住,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桌椅门窗,那两个相对而坐的人,一直是多少次深夜里梦回惊醒后挥之不去的惆怅,惦念的久了,他甚至已经有些不再敢想自己此生是否还能得见,却在猝不及防的时刻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
这、这里是……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江谨,你怎么能这么丧心病狂,你真的要送寻寻过去?”
说话的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其实她的年纪绝对不会很轻,但偏偏那张jīng致的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反倒更有了一种独特的韵味,只不过现在看来显得有些憔悴。
江寻意急促的呼吸着,忍不住走上一步,身体几乎要贴在那片被打开的空间上,只不过面前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屏障在阻拦着他,让他无法闯入。心qíng激dàng之下,一时也无暇深思听到的话都是什么意思,他手扶着墙面,身体慢慢滑下,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身为人子,这么多年来不曾回报父母半点养育之恩,反倒缠绵病榻,累得全家人担忧cao劳,最后还要让父母承受丧子之痛。如此不孝,能做的,恐怕却也只能是隔着时光虚空,跪一跪了。
女人对面还有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此时他的脸上也是满满的无奈:“签署协议的时候,我也不是到事qíng会发展成这样,现在能有什么办法?不送寻寻去,难要送予岸?”
他这样一说,女人也不说话了,隔了一会才咬着牙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参加那个东西?明明知道这种机密事件一旦沾上了边全家都会有风险……我恨你!”
江谨默然不语。
然而即便是这样说,女人的态度显然也是无奈地同意了对方的提议,良久之后,她又低声道:“千万不能让予岸知道。”
江寻意从一开始见到父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他们的对话一一流过心间,忽然让他感觉到一种未知的恐惧,失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画面却渐渐在面前消失了,江寻意皱眉,冲着逝刃道:“你给我看这个没头没尾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再给划几刀,让我把话听明白成不成?”
他话音刚落,身上的装着洗髓玉的荷包忽然挣脱衣带落在了地上,洗髓玉从里面滚了出来,顿时无数黑气缭绕,半空中传来冤魂哀嚎,整座寺庙都开始晃动起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江寻意立刻反应过来,这玩意是天下至yīn至邪之物,自己带着它,原本一直分出一部分灵力来压制,只是刚才和云歇一战太耗力气,再加上此时qíng绪波动过大,竟然压不住这东西了!
洗髓玉在地上越变越大,上面浮动出无数冤魂厉鬼临死前的惨状,全都是因洗髓玉而死的人生前最痛苦的时候留下的那一瞬间执念,画面极其残忍血腥,简直辣眼睛,江寻意连变化了七八个法诀都控制不住它,只好苦笑道:“gān什么,今天这是想整个放映厅吗?家庭伦理看完了又上这个?bào/力/血/腥易遭禁播的啊。”
“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中,寺庙已经塌了半边,这对于江寻意来说自然还不至于伤到,他踩着灭华悬在半空,打量了一下洗髓玉,正在犹豫要不要先不管这东西离开此地,身后传来剑气锐啸,未曾转身,已经被一个人紧紧搂在怀里。
气息太过熟悉,江寻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一动不动地任对方抱着,微微笑道:“云歇,我还甩不脱你了是吧。”
云歇捏着他的下巴把江寻意的脸扳了过来,粗bào地咬了他的下嘴唇一口,怒气冲冲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听点我的话!一定要让人担心死才……阿寻,你……哭了?出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刚开始还带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然而在看到了江寻意眼角的泪痕时,立刻变成了心疼和惊慌――从小到大,云歇从来没见江寻意哭过。
江寻意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已经分成了两部分,心中明明各种qíng绪翻搅,恐慌与疑惑jiāo织,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是痛苦到了一定程度,表面上反倒奇迹般地表现不出来了,仿佛灵魂与**变成了毫不相gān的两个人。
他表面上连说话的腔调都没有改变半分,然而当头而来的悲哀愤恨几乎灭顶,让他想要大哭大叫,想要闹个天翻地覆,想要不顾一切地用这个世道,为他多年的可笑作为陪葬……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就在失控与压抑的边缘,他看见了云歇。
江寻意十分清楚,无论自己做了什么,想做什么,只要他的一句话,云歇绝对不会有半分的推辞犹豫,所有自己担不住的事,都可以毫无顾忌的推给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然而奇迹一般的,看见了这个人,他竟然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还能咬一咬牙,把那行将崩溃的qíng绪全部压回几乎已经麻木的躯壳里面去了。
他听了云歇的话,有些惊愕地抹了抹脸,语塞片刻后笑了笑道:“什么哭了,我自己都不知道。风沙迷了眼吧,我有什么可哭的?”
第94章 信你
云歇不大相信,搂着他的手紧了紧,他平生最看不得江寻意难过,一见他这样心都乱了,想问个清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犹豫着,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gān咳。
两个人同时回头,只见江漠楼同样御剑站在半空,脚下是一片乱糟糟的废墟,他负手而立,严厉地看着两个人,神qíng堪比发现女儿私会小qíng人的苛刻老爹。
江寻意并没有解释或者掩饰的意思,若无其事地松开云歇:“漠楼,你怎么也来了,这个地方不是据说只能一个人进……”
他说到这里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由失笑,不再说下去――这里已经塌了,就是百人千人进都使得,只不过虽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恐怖事件发生,周围却是一片混沌,可见度极低,目前除了他们三个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到来。
江漠楼却并没有接江寻意话头的意思,而是一脸严肃地追问:“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歇嘴唇一动,眼看就要出言不逊,江寻意连忙抢在他的前头道:“我和云歇是……师尊?”
江漠楼随意向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瞟了一眼:“你不要转移话题……”
说到一半,他也顿住了,因为洗髓玉上映出的人影竟然当真是缇茗仙师!
江寻意和江漠楼都有些呆了,共同抢上前去,却见那画面上,在与缇茗仙师jiāo手的人……是云歇。
使用洗髓玉加害他的人,竟然是云歇?!
江漠楼为人冷淡,在这个世上心中唯二在乎的两个人也只有师尊和师兄,此时此刻亲眼看到师尊殒命,受到的冲击之大无以言表。极度的愤怒之下热血上头,惊怒jiāo崩中想也不想地拔出剑来,霍然回手向云歇斩去。
剑刃未及云歇,半道被人架住,原来是江寻意qíng急之下来不及拔剑,侧身挡在云歇前面,伸出双指平平夹住了江漠楼的剑刃,简直是使出了全身力气才勉qiáng挡住了他这一下子,手背上的青筋都bào起来了:“漠楼,你冷静,先把事qíng弄清楚。”
江寻意几经波折,在看到这场面之前心中早已设想过无数种猜测,虽然对于缇茗仙师的感qíng和江漠楼全无二致,但这样的事qíng已经不足以让他丧失理智了,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云歇。
此时能让江漠楼住手的也就只有他了,江漠楼怕伤着江寻意,愤愤收剑,怒意却更盛:“你还帮他!刚才的场景你也看见了,为什么拦着我?”
云歇初看此场景也是震惊异常,但他最在意的不是别的,只有江寻意的反应。想想对方会以怎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说出什么样的话,一时竟然有些害怕起来。眼见他挡住了江漠楼,这才生出了一点勇气,在身后按上江寻意的肩膀,沉声道:“阿寻,你信不信我?“江寻意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道:“信你!”
他的态度如此笃定,云歇和江漠楼双双一愣,江漠楼忍不住怒道:“哥!你搞清楚,他之前入魔连你都能杀,为什么就不会害师尊?”
江寻意道:“你以为入魔那么简单,随时随地想入就入啊?云歇不会,是因为他没想过跟师尊搞对象,qíng绪不会那么激动……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若是还把我当你师兄,就信他一回――再说现在qíng形不明,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在背后虎视眈眈,等着看咱们的热闹,就别再内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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