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远叹了一口气,给人赔了礼,又赔了药钱,让别耽误了,快领着孩子去西街的回春堂瞧郎中。
等街坊走了,他这才看了眼木蓝,叫阿宝从她娘身后出来。
往日阿宝闯下了什么祸,原身都是心疼护着短的。
所以阿宝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闯了祸,往她娘身后一躲就行。
这会儿见他爹沉着脸叫他出去,就又扯了扯木蓝的衣摆,眼泪汪汪地看向她,就等着她像往常一样,抹着泪说出那句“他还是个孩子”来。 木蓝盯着手里的窝头,想了一会儿说,“这面没醒好。”又对巧心说,“我看灶房里还有小半袋子白面,明天咱们蒸馒头吃。”
那小半袋子白面,是原身留着给阿宝解馋包饺子吃的。阿宝一顿能吃二十个饺子,原身就包二十个饺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剩下的白面,就藏在了灶房的木头柜子里,留着下一顿再包给阿宝吃。
阿宝见木蓝半天没反应,他爹的脸色又沉得吓人,于是自己抹着泪,说出了那句“我还是个孩子啊!”
“你还是个孩子?”陈致远听了更来气,“你是孩子,那被你打破了头的就不是孩子了?”
阿宝又扯了扯木蓝的衣摆,眼泪吧嗒掉了下来,叫了声“娘”。
木蓝夹了一筷子腌辣椒到窝头上,头也没抬地说,“对,他还是个孩子,得好好教教。你现在不教,往后旁人也会替你教。”
陈致远惊呆了。阿宝他娘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往日里他但凡说阿宝一句,她就会说上十句,说来说去,不是说“他还小,不懂事,你别吓着他”,就是说“他还是个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说到最后就开始哭天抹泪,“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其实,阿宝他娘懒点糊涂点,陈致远觉得日子还能凑合着过。可最让他心里不好受的,还是她平日里太偏疼儿子,不把两个女儿放在心上。
陈致远劝过她许多回,手心手背都是肉。又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你疼她们,她们心里自然也疼你的。
可阿宝他娘就像鬼迷了心窍,一句也听不进去。有什么好吃的,都是阿宝的。有什么错处,都是别人的。
陈致远原想着,就算再不疼女儿,毕竟是亲娘,不是后娘,把女儿交给她来带,也出不了大差错。
可让陈致远没有想到的是,这回她竟会为了攒钱给阿宝买鸡蛋,而不带巧灵去瞧郎中,小病给拖成了大病。那日他抱着巧灵到了悬壶堂,老郎中看了连连摇头叹气,说是要再晚来一日,华佗再世也没救了。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后怕,不敢想要是那日巧心没去十八里铺寻他,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阿宝见他娘不再护着他,这回是真哭了。哭着认了错,说自己这回长记性了,再也不和人打架了。又问他爹,“待会儿下手能不能轻点?”
最终,陈致远叹了口气,只是叫他站端正点,又给他讲了半天做人的道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吃饭。”
直到月上梢头,阿宝才说,“我饿了。”又说,“我知道爹说的道理了。他也还是个孩子,也有娘亲。我打破了他的头,他的娘亲会心疼。”
这天晚上,陈致远依旧和阿宝住西房,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动身去了十八里铺。临走前,留了两吊铜钱。又叮嘱巧心,要是家里有什么事,就搭隔壁张家的驴车到十八里铺找他,说是他和张家当家的已打过招呼了。
“爹,你放心。家里有我呢,出不了事儿。”巧心知道,她爹这是还放心不下巧灵。
陈致远走后,木蓝没有蒸馒头,而是包了些包子。
她让巧心在家看着妹妹,就去南街买了一条肥猪肉,称了一把韭菜回来。
正源县城并不大,共有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北街都是些卖皮货布料茶叶的铺子,南街卖吃食,西街有药铺也有当铺,东街则是衙门所在的地方。
木蓝出去转了一圈,就把正源县城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回到家,她把那小半袋子白面从灶房的柜子里取出来,和了面,剁了馅,包了八个大肉包子上锅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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