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熏两只小鹿似的眼眸,微微睁大,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糖纸看了几秒。
半晌,她笑了,脸上露出纵容神色。
咿呀,清清。
季熏脑海里的豆豆也伸长了脖子,好奇这两个人类在做什么。
熏熏小少女低头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
嗯,是呀。她的糖还有很多。
刚才去借,就是想能哄一哄清清,叫她理一理自己。
她选出一颗什锦味的,这个味道她最喜欢啦。
她重新撕一张纸写字。
这张新的纸条夹了一颗糖,明显比之前要有份量一些,越过众人到了闻人清桌上。
去而复返的小纸条,就像某人甜甜柔柔的小嗓音。
还像那只从小学一直抓着她胳膊,到现在的小白手。学不会保持距离,也记不住离她远一点。总那么粘人。
闻人清进教室开始第一场考试到刚才,一直紧绷的唇角弧度,忽然柔和了些许。
她闭了闭眼,半晌,才再次打开小纸条。
纸条上的字变了“不生我的气了嘛,好不好?”
纸条最后画上了个眼眶里装满眼泪的小人,小人高高举起一颗糖。那颗糖被画的很大,就好像一个捧在头顶的心:“把我最喜欢的给清清。”
这行字、还有心的形状,就像小少女平日里软软甜甜,对人绽出笑颜时的模样。
击中心房,叫人猝不及防。
明明还是冬末初春的时候,就连外头的花骨朵和树上新芽,都要偷偷悄悄的再等一等才长出来。天气更是还有一些寒意。
闻人清望着字条,一下将它扣在桌面,一向苍白的脸,多出温暖的红润。
才吃了一颗糖,甚至奶甜的味道还没完全在齿间化掉。
她自虐似的又剥开糖纸,吞下第二颗。
原来甜也有好多种,乱七八糟,混在一起却并不讨厌。
也没那么腻了。
叫她习惯的味道。
小骗子真会哄人。
她的情绪就在对方的指尖,被那纤细小手稍微扯一扯,就带出闷。
就像她本来不在意家里多出一个所谓的廷少爷。
只要不闹到她面前,吵到她,她都可以当做没看见。
人活着已经这么艰难了,闹一闹脾气,发一发火,好像那是所有人的权利。
她甚至是羡慕着那些拥有充沛情绪的人。
不开心了就可以说出来,而悲伤愤怒难过这种类似的情绪…
所有人都像火山,喷发过后就全都风轻云淡,过去了就忘记了。
可她不是。
一件事发生了,在她这里就会记住很久很久、好像要带着走向老。然后肩上沉甸甸的,一座山一座山接着压下来,喘不过气。
她记得母亲经年不变的冷漠和愤怒时的歇斯底里。
也记得房子里没有人气,夜半被噩梦惊醒,额上冷汗尽出,心在胸腔咚咚直跳,呼吸急促到快昏厥,却强忍着不发出一声慢慢逼迫自己平静的景象。
往前回首,这十多年,几乎整个世界都是黑白分明,像很久以前的无声默片,它一年一年没有区别,颜色那么黯。
唯有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小团子,拥有特殊的笔墨,在默片上画出一道一道年轮似的彩色圆圈。
十多年了,她终于不再向往母亲的爱了。
可是却似乎有了更渴求惦记的东西。
会因为一颗糖被闻人廷抢走,而生出哪怕几岁孩童时都没有的恼怒失落和失望。
为什么呢?
因为糖吗?
不是。
季熏。
这个名字怎么可以读起来那么甜,却又那么苦涩。
她在唇齿间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抬眸望向外面,窗外天还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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