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铁头虽不是大儿子也不是老小,但是却最得高屠户稀罕。因为老二铁头最胆大心细,极其像年轻时的他。
眼下胆子大的铁头,都能被吓到喊出声,这是看到啥了。
高铁头他们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一个个吓变脸:“三叔,除了屋里没人的,就是吊死人的,炕上躺着死人的,满哪都是死人。我还看到,耗子在吃他们眼睛。”
有一句话,高铁头没告知,那就是耗子也看见他们了。耗子见到人,不是吓逃跑,而是撵他们,给他们倒吓跑了,真是被吓得不轻。
合着十室九空,九个是全跑了没人,剩下那一个有人的还是装的死人呗。
“老三!”田喜发他们也回来了,“井是枯的,井边许多白骨,井底估摸也有。我从咱这一直跑到村尾,村尾倒是有才死没多久的,一个个全大着肚子,想必是吃土撑的。”
宋福生艰难地咽了咽吐沫:“咱得赶紧离开这,走。”
宋里正心急通知,一急就又敲上了锅喊道:“快,一个也别落下,都跟上,跟上,麻溜的,这地儿不能呆啊!”
手推车的木撵声重新响起,汉子们使劲全力加速推动车轮。女人们扯着背着抱着孩子,扶着老人,一个个也不累了,脚下速度很快,一步不落地跟在男人们身边,深怕被落下。
就在这时,一股微风刮过,凉飕飕的,拂面吹向大伙。
大伙热了两整天,大太阳天天干巴巴地烤他们,哪感受过小凉风啊,真是久违了。
但说句实在的,正因为久违了才受用不住,宁可被烤着。
比如宋福生就觉得这好像是妖风,邪门的狠,大伙一个个还不说说话,刮得那个风声咋那像鬼哭。
他打个哆嗦:
“郭老大!”
“嗳,福生!”
“吹我给你的那个喇叭,不出村别停下!”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 才走到村尾,在喇叭声中,又传出叮叮咣咣的声响。
完了,王婆子家唯一的牛,也倒下了。
郭老大的媳妇,本来正在队伍后面吹喇叭,她男人得推车啊,听到声响看到队伍也停了,跟着一顿,不能吹了。
黑夜中,王婆子大儿媳惊叫:“怎办,牛不行了。”
老二媳妇扯了一把大嫂,满脸急色:“还怎办么,快拾掇东西,都过来,来几个人给牛卸下。”
王婆子小儿媳反应更快,给她儿蒜苗子往王忠玉跟前一推,撸袖子就去捡车上掉下来的家伙什,“大铁锅,咱家锅得……”
还没等说完,附近的十几个火把照了过去。
王婆子看清状况,一把拽住小儿媳,当机立断道:“不要锅了,别碰!”
只看王家的车,正好砸在田喜发之前说的那几个大肚子死人身上。
从车上掉下来的行李棉被,也掉落在死人身上。而那口至关重要的大黑锅,更是正正好好扣在其中一名死人的头脸上,给才腐烂的头脸又砸的稀烂。
“娘,捡回洗洗,没锅用么煮饭。”
王婆子用沉痛的声音呵道:“哪有水洗,碰了再得病,你看他这身上让耗子啃的。”
宋福生赶过来也说别捡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多口人,不能因为捡一口你家大黑锅冒风险。一旦谁得了疫病,整个队伍都跑不了。
又张罗道:“来几个人,帮着一起卸车推走,赶紧离开这村要紧。”
“牛呢?现在就杀?”
没等宋福生回答,王婆子就说:“还杀么,不要了,别耽误大伙功夫,快点拾掇拾掇走。”
附近的人都帮着往卸下的板车上堆东西,行李勉强从掉落在死人身上,捡回最上面的那条棉被。只这条棉被连边边角角都没挨过那些死人的身。
钱佩英借着火把的光瞄了一眼,瞄完就头皮发麻,故意找话题分散注意力,和女儿小声说道:
“那老王太太脑瓜还真是够用。一般老太太都抠门,舍不得这舍不得那,别说扔东西了,恨不得把破烂往回捡。她倒是不一样,比她几个儿媳还想得开,牛不要了,锅不要了。眼下的情况,就得这样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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