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小水荷你别拦着我啊,让我进去,哎呀呀真是的,你这孩子!哎呦!哎呦呦!怎么咬人呢!”
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韩清洺眼神闪了闪,道,“让他进来。”
门外,终于摆脱开韩水荷韩绯荷的韩舟济满头大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娘亲竟能做到这个地步。说实话,他这辈子对这么个娘可是没什么好感动的,毕竟上辈子再没钱也是小老板的儿子,母亲也是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可这辈子穿越了,竟碰上个农村老太太,还是又糙又粗鲁的,谁都会有落差。
不过,这辈子的妈可是真疼他,比上辈子的还疼。
不对,这都能称得上溺爱了。
要不是他有过一辈子经验,还真难说会不会被养歪。但也因此,他不好去责怪母亲。
毕竟母亲是为了自己。
知道他挨了揍,二话不说拿石头砸自己脑袋,然后去县衙诬陷韩清洺忤逆。
这事儿,上辈子的老妈都不定能做出来,说不定还会揍他一顿。
所以韩舟济内心也是相当纠结。
不过……谁让他韩清洺是自己侄儿,娘的孙子呢!更何况他先前还泼过娘水,这不孝的举动也做下过,所以不算诬陷。
但是看在他是他侄子的份上,自己还是来好好看看被打了板子的侄子吧!
韩舟济进了屋,看着躺在chuáng上面无表qíng的韩清洺,内心竟有点怵,但是很快想到自己没有错,韩舟济态度又qiáng硬了起来。“哎,你说说你,别的不做,为什么非要作做这忤逆不孝的事呢?挨了一顿杀威棒,这下知道懂事儿孝敬了吧?”
看着韩清洺暗恨的眼神,他又想起之前韩清洺打他的事,心里不禁有点解气,但还是装作和蔼的样子走过去,拍拍韩清洺的肩,“好好养伤,那十两银子的事,不着急,你们可以慢点还,我不会向县衙举发的。”言罢,转身走了。
呼……这小崽子看起来事儿不大,他也就放心了。
背后,韩清洺冷冷看着他的背影,手指紧紧抠住被子。
韩舟济,王氏……
你们害我一命不够,还想接二连三?你们……
等着……
此时,韩清洺的神qíng竟和真正的韩清洺临死前有些重合。
这段日子,韩清洺一直在清养,只是学习从未断过,韩家的灯火每日从凌晨亮到半夜。家中也时不时来些奇怪的人。
这些人,有他以前同窗,也有地痞流氓,搞得韩绯荷又紧张又迷茫。
不过,哥哥看起来没什么,那就好……
韩绯荷不禁为哥哥又开始好学开心,但是对灯油用完了怎么办又有些担忧。
韩水荷则更直观,看着哥哥一天天沉浸书中,又开始不理她和姐姐了,有些担心,“姐姐,你说,哥哥会不会又变成以前的样子啊?”
韩绯荷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以前的哥哥不好吗?又聪明又上进。”
韩水荷咬着指头说,“可是我更喜欢后来的哥哥。”
韩绯荷瞪她一眼,“别胡说。”
韩水荷扁着嘴,不高兴了。
韩绯荷只能哄妹妹,心里想,其实她也更喜欢后来的哥哥……但是,谁让以前的哥哥更努力呢?
因为韩清洺并不好好将养,原本两个月就能好的伤活活拖到了三个月,并且病一好,韩清洺就进了皇都。
这天,张铎刚起chuáng不久,就听见外面鸣冤鼓传来阵阵鼓响,立刻一挥手,“来人!升堂!”连早饭也来不及吃。
坐在堂上,张铎看下下面跪着的青年,问,“你是何人?有何冤要诉。”
韩清洺一脸隐忍,满眼泪水,道,“在下韩清洺,祖母无状,残害孙儿,实不得已,要告者二,其一,祖母无德,其二,大同律法!”
张铎耳边似有雷霆霹雳,那边韩清洺举上早已写好的状词,跪在地上。
张铎深深看他一眼,命左右拿来状词。
卷右词首写着三个大字,愚孝论。
这名字……张铎右眼皮一跳。
“固有彩衣娱亲、啮齿痛心,其孝感动天……”
“然今有时风不同,老者不尊,长者不敬,借其身之长压人。嗟乎,嗟乎,莫以孝至善,以压人呼?”
“……是以愚孝不堪用,孝愚是为祸,岂敢今人弃孝不用而尊愚孝呼?”
张铎慢慢念着状词上的字,直到念完。
堂内一片寂静。
一旁的师爷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这后生也忒大胆,如今大同王朝施行孝道治国,他竟反其道为之,大唾愚孝、孝愚,这岂不是在和国纲作对?
张铎看着状词,慢慢出了神。
不久,他问,“堂下之人,状词之上所言为真?”
韩清洺直接跪趴在地上,道,“糙民所言,字字属真,还请大人明鉴!”
张铎脸慢慢变黑。
这这这……这可怎么判!孝道治国延续了上百甚至千年,还从未有人写过这样的状子!尤其本国崇孝前所未有……
这小子,大逆不道啊!
他冷冷看着韩清洺,一双眼中qíng绪纷杂。
做了十余年府尹,张铎深知,自己手下这惊堂木,掌握了不知多少人的生死。
韩清洺趴在地上,之前受杖刑的地方仍隐隐作痛,令他一举一动都牵扯疼的呲牙咧嘴,可他硬生生忍住,一脸坚毅的神qíng,少年稚气未脱清秀的脸庞带着几分狠劲与苍白。
张铎惊堂木抬起,却迟迟不敢拍下。
趴在地上的韩清洺感受入股的寒凉,不禁有些受不住,暗暗担忧自己提早晕过去。这府尹……为何还不说话?莫非,自己估测有误?
……莫非,这孝之名就如此之重,要压的他抬不起头才是?他莫非不该着重写孝道以求剑走偏锋,而应该老老实实写韩舟济窃取文稿一事?他要不要……撤下状告,就这么甘愿的缴纳赔偿金,然后继续混日子?
……
不!不能!他不甘!
这么想着,韩清洺心里彭然一股子怒气业火,烧的他通体火红,冰寒的身子都暖起来。他一定要韩舟济和王氏付出应有的代价!
张铎本想狠狠打这小子几板,先做威慑。可他又能看出,这人分明不久前才受了杖刑。
若此刻换了他人坐在这堂上,定不会有此犹疑,但……
张铎不同。
终于,张铎做了决定。
一摔状词,张铎怒斥,“岂有此理!这天下竟有如此狠毒无道之祖母与叔父!来人!将刁民韩舟济与其母王氏带来!我要开堂审理此案!”
“带窃人文稿之贼韩舟济,泼皮老母王氏前来!”
说完,惊堂木狠狠一拍。
韩清洺先是一惊,接着大喜,嘴角一噙笑。
成了。
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为今天这局,他特意整整三天未进食饭,若今天再不晕,那就没天理了。
果然,张铎派人来查探过,发现韩清洺是饿晕的,联想状词中所写此人家徒四壁,祖母还bī迫他之事,勃然大怒,一摔惊堂木,又派了一拨人去“请”韩舟济和王氏。“人来之后,先上五十大板!”
被抢救过来的韩清洺仍旧头晕眼花,醒来时只闻到鼻尖散发着一股甜香,睁眼一看,是一碗白粥,师爷满目同qíng的看着他,“给,喝吧。”
舔舔嘴唇,韩清洺一把接过碗,“谢谢。”说着吸溜吸溜喝了起来,大口吞咽,仪态尽无,显然是真饿着了。
大堂另一头站着王氏和韩舟济,不对,韩舟济是趴在地上的,不断啊啊惨叫着,一旁的王氏心疼的看着自己小儿子,哭的肝胆俱裂。“你这混账!”张铎又扔下一根签条,道,“继续打!”
“偷窃他人文稿参与乡试,又将人推入河中,蓄意杀害,不狠狠惩治你,天理难容!”
见韩舟济又被打起来,王氏突然发了狠,冲过去趴在他身上,抬头望向这个府尹,“大人!这不公平!韩清洺他不是没死吗!更何况,忤逆的是他啊!应该打他!”说完一指韩清洺。
说来不知可怜还是可恨,王氏见孙子刚醒,一点怜惜也无,可见亲儿子挨打,却哭的好似挖心挖肺,满脸褶子都浸了泪,头发散乱,形容悲戚,好不可怜。
韩清洺喝下一碗白粥,身上好歹有了点力气,借低头舔碗的动作挡住笑容。不得不说,王氏这祖母也是够了。若是他人,也许还会碍于孝名有些顾虑,可他不同。他是穿来的,有自己爹妈和更开阔的眼界。
这个世界上,除了细心照料自己,陪自己度过那段昏暗时光的韩绯荷韩水荷,其他人,都不是他亲人!
他是韩清洺,却又不是。
不过这府尹只提了韩舟济窃文稿谋害人一事,却不提王氏,让韩清洺隐隐有了些许不详感与不甘。
看来,他终究棋差一招。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开始黑化了,从此世界上再无馒头韩清洺,只有芝麻馅包子韩清洺
第9章 算你狠
张铎,苏州乐陵人,年幼丧母,继母不仁,曾被继弟拿走自己的文稿参考,成了秀才,后来努力进学考中进士,成了知县,几年下来,终于熬成了府尹,并且一做就是皇都平阳的府尹。
这人有才,也努力,再加上幼时的经历,格外恨偷窃他人文稿之人,也一直对母亲颇有微词,只碍于本朝崇孝,才一直荣养自己继母,让那个女人接受不属于自己的荣耀。
韩清洺的作为,像是一面巨鼓在他头上发出轰然巨响,令他神台清明。
对啊!
值得尊敬的老人确实有资格享受他人的孝,可不值得的人,有什么资格?
可惜……这孩子只是个人,无法对抗整个大同律法,看他之前所叙,也是对大同这至孝愚孝痛恨至极……可惜,人如何与天斗?
张铎无奈的摇头。
不过,他替这孩子讨个公告,还是可以的。
想着,他又扔了根签子。“打!给我狠狠打这偷盗伤人的无耻之徒!”
有捕快上前,拉开王氏,继续行刑。
知道国家崇孝,愚孝这一轮,他不提,却提了对方偷盗他人文稿、冒用别人名头。国家沿袭前朝风格,极重人才,也大力打击伪冒、无才之人。韩舟济势必要为自己曾经的恶行付出代价,尤其他还将韩清洺推入水中,致使韩清洺大病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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