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暗线,他可是整整埋了三年。
从搬到平阳,就慢慢渗透。还不能让人瞧出不对,这才一忍忍了三年。
“祖母上次来要提供养金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一月四十两……”
王chūn花见势不妙,又大嚎起来。一月三十也便罢,这四十两出来,她不知要受周围多少白眼!王婆子虽傻,却也知道给钱这事儿不能自己要,得让韩清洺自己提,不然她仗着孝字不会有人说她,却还是不占理。
时间短了没事儿,可长了哪有人不说嘴?
“没天理了诶!孙子欺祖母年长不养人诶!”
“哪有这样的人啊?”
“街坊邻居都来评评理诶!”
韩清洺迎上去,看着是在哄人,其实一点没出力,脸上的无奈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周围人不好评价,毕竟是长辈,可却能管住嘴,不在这时候劝上去。韩清洺便很满足了。他知道这年代最讲究孝,若是从前,他此刻怕早被请上了大堂。也就现在有钱有势,王chūn花才不敢。
周围的人都啧啧有声。
古代没传媒事业,传媒全靠一张嘴。
这间屋子的因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传到了城那头。
也亏得因此,王chūn花贪得无厌的形象才能深入人心。
怪也只怪,这女人胃口太大,也不怕撑死。
上次的三十两,大家咂咂舌也就忍过去了,可这次又四十两!相隔还就三四个月!那下次,是不是一个月就涨十两了?是以上次帮着王chūn花的人,这次也不张口了。
平阳街做生意的拢共就几条街,这件事传遍所有商户能用多久?
大商人听完一笑,知道这是韩清洺韩小爷在挖坑,可小商户却不这么想。
要真自个儿摊上这么个吸血亲戚,怕早得疯,韩老板已经仁至义尽了。
王chūn花这次嚎的久显然要把韩清洺方才的话糊弄过去,可越刻意越出鬼,旁人早看出她有心遮掩。
等她声音渐息,韩清洺却落了泪。
掌柜二管家包括两个随身随从赶紧迎上去,“老板!您这是怎了!”“老板!你哭什么!”
这话喊得声大,一出,方才嫌吵掩上门的人家全开门了,伸长脖子往这看。
王chūn花见韩清洺哭,一时倒愣了。
韩清洺声音不高不低,不缓不急,自有一番声韵,此番说出来,如青松劲竹,颇显别样风骨,虽穿着绸缎,带着冠,一副标准商人打扮,却比寻常读书人更有气节。
“祖母,我早知您不喜欢我,可这不孝两字,却实在不能说出口啊!”
韩清洺泪落涟涟。
“您三年前要十两供养金,我还是秀才,每月几担的禄米,根本供不起,这才转而入商,希望能好好奉养您,这几年您要什么我都给,却没想到,在您眼中我竟还是个不孝之人!”说着,口中呜咽。
此言一出,如雷霹雳。
毁人亲事万人唾,这坏人前程,简直要刨坟才能抵啊!
好好一个读书人,因着祖母bī迫入商,生生毁了前程,虽早有猜测,可毕竟从本人嘴里说出的不一样。
王chūn花脸立刻就白了,说,“你!你可别胡说!我拉扯你这么大……”“行了!”旁边猪ròu店里一声大喝,卖猪ròu的屠夫五大三粗,声音比韩清洺王chūn花两个加起来还大。
“谁不知道你根本没养过韩小哥一家三口,偌大家业全是哥哥带着俩妹妹赚下来的?胡咧咧个甚!老娘皮还要不要脸?”
韩清洺食肆便在同一条街,上次王chūn花却是在食肆闹起来,那时这屠夫刚搬家,不清楚这些,去送ròu,还以为主家欺负祖母,他自认为人高义,见不得这些,出言训斥,韩清洺乖乖就给了钱,这番知晓了怎回事,便觉得好似脸上被老太婆扇一巴掌,又热又疼。
“你这老娘皮,混吃混喝便罢,还要败坏人名声!忒不要脸!”
隔壁家馄饨铺的娘子也开口,细声细气,“娘子也是,这么大人,在外面就吵闹起来,多不好?有什么事关上门,自家说,也好说清楚。”
隔壁酒家小二翘了二郎腿,道,“这是打量大家当傻子,会为她出头呢!呸,好不要脸的老太婆。”
那屠夫听了,想起前事,怒发冲冠,眼看就要上前揍人。
他急xing子,虽急公好义,却混不吝,脾气上来谁都打,再没个规矩。
韩清洺却上拉住人,道,“这位义士!别动手,她再不慈也是我祖母。”
第53章 蒋政
王chūn花见这五大三粗的男人要打人,早吓得躲在韩清洺身后。
韩清洺终是没躲开,挨了这屠夫一拳头。
那屠户见中途换人,本要收手,可韩清洺拉的太快,拳头反没来得及,落在他身上,惊了一群人。
“哎呦!我的老天爷诶!”
王chūn花还站着没动,首饰店掌柜二管家就迎上来,扯着韩清洺要看伤口,韩清洺咬着牙道没事,让大家先回家,在外面闹起来不好看,说着派人带王chūn花回自己居所。
王chūn花懵懵的,正要走,却看到韩清洺身后随从眼里一闪冷光,恨不得把自己扒皮抽骨。
她当下慌了,大叫起来,说什么孙子要害她,挣扎着往外跑。
那屠夫担心韩清洺,非要跟着他们走,此番见这婆子又闹起来,勃然大怒,差点又出手,还是韩清洺拦住,他才作罢。却一把上去提了王婆子,跟着一起回了韩清洺家。
韩清洺请门房给屠夫上了茶水,屠夫却羞红脸自己走了。
打错了人还要人请自己吃茶!这怎么说的?
王婆子仍挣扎不停,韩清洺见状,道,“放她走。”面上再没了先前的哀伤孝敬,只因肩头隐隐作痛有些忍痛。
铺子掌柜还要看店,没跟来,二管家挥挥手,道,“赶紧让她走!晦气!”
苏伟和另一个随从立刻放开王chūn花。
王chūn花在地上打了个跌,连滚带爬走了。
等不及回房,韩清洺让门房先拿了自备的跌打药酒出来,给他揉上,就在门房里歇下,一双眼满是yīn郁,却听门外传来一声。“真是好一场戏。”
韩清洺听声音耳熟,看去,发现一个穿着长袍的傲然身影。
他赶紧让人把人请进来,关了大门,谴人出去,关上门下拜。
“糙民叩见皇上。”
蒋政道,“你确实该跪这一跪。”
说着,便兀自坐下,道,“让人泡些你年前新送的茶来。”这便是让他起身了。
韩清洺起身,牵动肩膀,疼的龇牙咧嘴,仍缓和表qíng,出门,道,“这里狭窄,不如蒋先生随我去院中坐坐?”
蒋政看起来不在意,他却不能真让九五之尊待在门房里。
蒋政点点头,站起来,韩清洺在前面领路,带着人到了自己院中的小院。
韩清洺是个会享受的,妹妹绯荷又爱布置,小小院落布置的风景画也似,进门是园,此间jú花半开,颇具风qíng,园中有廊,弯成回字,廊后才是内院,内院里除了屋子也有片地,种了些时令花卉,中间有石桌石凳。
韩清洺领人进了院内,派下人去布置。
蒋政坐在石凳上,看韩清洺忙前忙后,突的道,“你若是对祖母有一分心慈,这事也不会到眼下地步。”
“你叔叔是个目光短浅之人,你也是不成?”
韩舟济靠着从韩清洺这里拿去的钱,一年前捐了个小官儿,虽小,好歹是京官,虽无实权,但好好经营,却认下不少人脉。
因韩清洺之故,蒋政早关注他这个小叔,本还想将这人提起来,与韩清洺做个权衡,谁曾想这人小聪明够,也会jiāo际,可偏偏太会jiāo际,未免让人心慌。加之此人愚钝,非可造之才,和韩清洺简直是两个极端,这才放弃。
总归,还是韩清洺比较好使。
韩清洺笑而不语。
“罢了,你的家事,我也管不着。”蒋政道,“只是那海贼,牵扯反贼一事,你好好跟我说说。”
蒋政早早便到了韩府,寻人不着,听门房的去铺子里寻,这才欣赏了一场好戏。
他纵觉韩清洺心思太深,不利于成长,却也知道这祖母着实太不靠谱,难怪韩清洺心生不满,算计他们。
旁人不知,他却能看出,这是捧杀之术。
慢慢养大祖母的胃口,等其贪相毕露、千夫所指之时,一击必中。
想来,韩清洺收尾的时间不远了。
而这收尾要惩治的人,就是韩舟济。
王chūn花那些点子都从自己小儿子这来,韩舟济又是个同样贪心的家伙,韩清洺一直等着他露出致命处,而据他所知,这把柄,已经出现。
韩舟济被收拾了,王chūn花自然蹦跶不起来。
韩清洺知道,蒋政让自己讲反贼一事是假,实现三年前的约定才是真。毕竟那信里说的清清楚楚,此番不过重讲一遍。
蒋政听着他的报告,道,“如此,甚好。”
“你这院子,倒是不错,虽小,却收拾的别有dòng天。”
韩清洺道,“多赖我妹妹,她平素最爱收拾这些。”
蒋政点头,“说起来,我都差点忘了当年那两个小家伙的模样了。”皇帝可不会随便出宫,三年前那是意外,平时传信下命令,他都是派手下私人出来,此番出宫,却是出来松松筋骨,韩清洺之事,倒是其次。
说到这件事……
蒋政道,“明年初chūn,你出发去浙地经商,那里有一官员,鱼ròu乡里无恶不作,偏偏身后有些关系,等闲动他不得。他也是时候挨收拾了……我初chūn将要巡国,会路过那里,你且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个位置,便是你的。”
韩清洺弯腰,“谢陛下。”
蒋政点头。
总待在宫里,人都要发霉,蒋政马背上打出来的天下,更是如此,因此才出来活动活动。
他简单说明来意,韩清洺便张罗着带他在城中逛逛。
刚出门,却碰上绯荷,穿着韩清洺新做出的裙子,纤手去摘从里艳色萎靡的话,往小钵里放。
广袖叠了一层又一层,长长垂下,却露出半截只有薄纱掩着的手臂,领上一圈竖起来,露出雪白颈项,月白的衣服越发衬的韩绯荷肤如凝脂。
不得不说,韩清洺这三年对妹妹,可谓娇养到极致。
如今的韩绯荷,肤洁似雪乌发似云,一身气度样貌比大家小姐还大家小姐,再看不出三年前那个有些土气的小姑娘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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