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一如既往,上奏的上奏弹劾的弹劾,除了每日奏折多了反贼进展,一如往日般不起波澜。
韩清洺却能感受到平静下的暗cháo汹涌。
一晃半月过去,反贼却是连连战捷,朝堂也无法安宁,混乱无比,不少文臣弹劾于非正领兵不利,还有武将自荐请战。
张丞相急的焦头烂额,每日监政时扔的奏折都不知凡几。
韩清洺看着好笑,心道这老狐狸演戏也是一把好手。
终于,直到传来捷报,于非正大退反贼三百里,与澄河将嚣张的反贼杀的七零八落,据说流血漂橹,浮尸千里,澄河水被染的通红……
那些折腾的武将与文臣也安静下来,听捷报时的不可思议却显而易见。
韩清洺静静呷茶。
bào风雨来了。
第二日,他便一上三奏折,弹劾了几十位朝臣,上至二品大员下至芝麻绿豆官,乃至富贾皇商,罪状是谋逆。
朝堂哗然。
张丞相看了奏折,登时大怒,当场将奏折上名单下了狱,不多时,平阳便腥风血雨,不少平日富贵的官宦人家被抄家血洗,京里风声鹤唳。
韩清洺却在某日早晨得了暗探消息,着下人带水荷绯荷自去庄头躲避,自己却一如既往去朝中工作。
正批阅奏折,门被踹开,二皇子满眼猩红道,“韩大人,好手段啊!”
第97章 反贼
韩清洺被拉扯着扔入议事殿时,殿中已经有了不少臣子,都被捆着绑在墙角下,看着若霜打的茄子。他笑了笑,看站在殿中的赵霁,道,“赵大人是给狱头塞了多少银子?竟能从大牢中出来。”
赵霁长得修身白面,留着潇洒的美髯,闻言提唇冷笑,“韩大人有心qíng嘲讽臣,不如多忧心忧心自己的处境。”
另外一个与赵霁站在一处的老臣讥笑道,“与他打的什么嘴仗?再多言,抽两耳光,扔出去罢了,不过一条不怎么得宠的狗。”
赵霁却笑道,“侯爷莫怒,他迟早是要教训的。如今不过让他再嚣张些许时日罢了。”
韩清洺道,“我只知道郑远候力挺大皇子,是大殿下的中流砥柱,却不知郑远候竟是二殿下的人。”
那位被称为侯爷的人,不是郑远候是谁?
郑远候是个武臣,见韩清洺出言讥讽,冷笑一声,大步过来,便是一巴掌,打的韩清洺头都偏过去,唇角溢出血迹。
“韩大人,如今可不是任你翻云覆雨的时候,你且看着吧!今日过后,大同便是我等的天下了!”
韩清洺本想回讽两句,却张不开口,微一动,脸就扯的生疼,便闭嘴。
郑远候见他不言,心头畅快,得意笑了两声,与赵霁一同出去。
韩清洺与其他官员被关了一夜,半夜却有人开了殿门,在众官中带走韩清洺,韩清洺被用黑布蒙住眼,被人绑着,跌跌撞撞顺着那些人朝外走,不多时被推进一间屋里,解开了蒙眼黑布。
有人捧上他的脸,在红肿的脸上轻轻摩挲,万分疼惜般道,“那几个老匹夫当真混账,竟把你打成这样……”
韩清洺定睛看了几秒,道,“五殿下?”
面前人一张娃娃脸,带着几分天真又有些得意的笑,身上是漂亮的竹青长袍,正是蒋炡。
蒋炡不yīn不阳道,“难为韩大人还记得在下。”
韩清洺哑然,继而扯出一个笑,道,“五殿下哪里的话,却不知,如今殿下出现在此处是何缘由?陛下呢?”
蒋炡满脸委屈道,“我拼死拼活自二哥那救出大人,大人不知感激便罢了,一味质问我是何意思?”
韩清洺默然,许久,方道,“是臣唐突了,还未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蒋炡才露出个笑容。
“韩大人莫要忧心,如今外面混乱,你便好生待在这里吧。”他突的露出一个笑,“待一切尘埃落定……就好了。”
韩清洺蓦然心惊。
蒋炡叫来人,为韩清洺上了伤药,却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糙糙喂了几口稀粥后,就将人扔在屋子里,走了。
韩清洺坐在chuáng角,心乱如麻。
他只觉得什么脱离了控制,想到这次毫无预兆的bī宫,又想起自大牢里出来的赵霁,还有立场不明的郑远候……
而且蒋炡那个笑……
韩清洺本以为蒋炡是来救自己的,毕竟他日前向陛下投了诚,可未曾想到这人竟直接囚禁自己,如此一来,五殿下的立场便也不鲜明,如今皇宫可谓是大皇子二皇子的战场……可如此一来,自己又算了哪一角色?
保皇派?
被囚禁而无法出力的保皇派……
另有五皇子对自己态度暧昧。想来五皇子也并非全然向着二皇子或真心向陛下投诚。更有可能……
怕是五皇子自己生了异心,要坐收渔翁之利。
韩清洺望着被木头钉死的窗户,又想起于非正临行那夜的笑脸。没了自己消息,也不知那人会不会忧心……
还有水荷,那死丫头,当日与三皇女外出游街,也不知躲起来没有……
韩清洺在房中被饿了两三天,却见房门被踹开,五皇子蒋炡自门外走进,捂着淌血的胳膊,一脸血煞,见他还在,松了一口气,绷着脸一挥手,身后上前几人将韩清洺扛着出了房间。
外面火光冲天,不时有身穿甲胄的兵士提剑互砍,有人穿着不同的衣服,有人却是同样的装扮……
韩清洺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屋子是皇宫中一处冷宫偏殿,外面到处都是小太监宫女的尸体,他还能听见远处有人求饶。
蒋炡身上披着简单的铠甲,提剑杀出一条血路,韩清洺这两天未进粒米,被人粗鲁的扛在肩上,晃来晃去,只觉胃中翻腾,却吐不出来,一阵头晕目眩。
一行人厮杀至宫门前,却听一人大喝,“五殿下!还不放下韩大人?若你肯回头,陛下念及父子qíng分,定会放你一条生路!”
蒋炡回头,对着那人冷笑,“我杀了大哥,又差点弄死二哥,还故意泄露了父皇的部署,父皇即便不杀我,也不会让我好过,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我敢打那个位置的主意,便做好了准备,不成功,便成仁!”
接着振臂一挥,“听我号令!这人是当今监国、下任储相韩清洺!有他在手,这些人不敢大意,带着他,跟我冲出去!援军就在城外,即刻便可攻下城池,待我登帝,尔等皆将论功行赏!”
身后将士齐齐大吼,韩清洺闻言,不由得苦笑。
之前大喝那人见蒋炡态度坚决,也不多说,直接上前迎战,两拨人马很快战在一起,血光冲天。
蒋炡在身边将士掩护下来到一匹马旁,直接命人将韩清洺扔上去,翻身上马,朝宫门外奔去。
韩清洺侧过脸,看向蒋炡,忍住晕眩道,“殿下不妨放下臣,老实受降……若我所料不差,怕是您失败了吧?”
与五殿下手下厮杀之人越来越多,蒋炡看一眼马上的韩清洺,落拓中的某人不复往日从容淡定,一派冷然的面上也多了几分难堪与痛苦,可俊雅的面容火光下依旧温润而倜傥。
蒋炡冷冷笑了,在韩清洺身上拍了拍,道,“不劳韩大人忧心了。”说着一甩缰绳,马如离弓之矢飞she而出,韩清洺被颠的七荤八素,再说不出话。
马上的蒋炡皱着眉,在周围将士掩护下奔出宫门,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人,这人身披尖锐,手拿长枪,骑着青毛高骑,悠悠然立在门口,见他奔来,看一眼他的马,咧嘴笑了。
“五殿下,您带着监国韩大人,是准备去哪儿啊?”
蒋炡看着这人,也不多说,直接一剑出手。
这人chuī了声口哨,一枪抵上,冲他马上道,“韩大人,此次救了您,预备如何回报我?”
蒋炡冷了面容,又是一剑。
韩清洺却听这声音耳熟,努力侧首想看清这人是谁。
这人也不拖沓,枪枪破风而来,直刺蒋炡薄弱处,蒋炡虽会几手剑法,可身为皇子的他养尊处优,剑法不过qiáng身健体用,与这人狠辣得用的枪法比起来,不几时便落了下风。
蒋炡气的咬牙,一口白齿咬的咯咯作响。
这人嬉皮笑脸的调戏,“哎呦呦,殿下这便受不了了?如此身娇体弱,可怎么起兵谋反?”
蒋炡手上突然用力,额间青筋bào起,道,“竖子!滚!”接着一甩缰绳,以身周将士为盾,直接冲出去。
那人面容一肃,被冲的dàng开,原本严密的布防被冲出一道口,蒋炡便带领人马冲出去。
这人看着蒋炡的背影,叹了口气。
手下上前,问,“将军,不追?”
他摇摇头,道,“陛下早有准备,我等回去捉拿逆贼大皇子二皇子即可,只是要委屈明澈了……”
这人转身,火光映照下的脸,却是几年前被韩清洺捉住的投诚者,前朝将军之子苏伟。
苏伟眼神yīn鹜,道,“五殿下执迷不悟,执意与反贼一处,怕是……呵。”
火光漫天的皇宫,栖息在黑鸦鸦的夜下,一如沉睡的猛shòu,大敞的宫门却如巨shòu之口,也不知要吞噬谁……
韩清洺醒来时,只觉身上无一处不疼。
他躺在一处木板chuáng上,身上只盖着简单的薄被。
屋里四处透风,头上是露着月光的茅顶,墙壁是到处破dòng的土夯,落满灰的桌上一盏豆油灯。外面有人在激烈的争吵,韩清洺勉qiáng辨认出,其中有五殿下的声音。
他坐起身,却满目晕眩。想来是因这几日未曾进食血压太低。
艰难的挣扎起来,韩清洺扶着墙,走至门口,侧耳偷听。
“你们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被杀的七零八落?有孙将军从旁策应,你们竟也拿不下一个于非正!”
蒋炡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带着三分讽。
另一个人也不显弱势,道,“若殿下能成功bī宫,我等也不用落得这般左支右绌的境地。”
韩清洺敛了眉。
他只道这反贼是与二皇子合作,却不想,背后之人,竟是蒋炡……
蒋炡冷笑,又说了些,什么,和那人吵了起来。
韩清洺侧耳听着,却神qíng淡淡,直到对方提到接下来该如何对付于非正,却忍不住动了动,往门口靠的更近,结果门外的人一下停了jiāo谈,韩清洺皱眉朝门外看去,看到地上露出自己影子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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