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蔼微微垂下眼帘,小姑姑这话他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分明就是在挖苦他,今日他来见小姑姑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果然,皇后喝了口茶,接着又说:“昨日本宫去太后娘娘宫里请安,她老人家正在烦恼烈亲王的婚事,说王爷年纪都这么大了,身边全是些军营里出来的粗汉子,连一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从前王爷刚从北疆回来的时候,太后就提过这事儿,可王爷说自己身上杀气重,怕吓到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太后到底心疼他,见他自己不愿意,也就没有勉qiáng。”
“可如今眼看着王爷年纪愈发大了,说起来他也只比本宫小不到三岁,可本宫的太子都八岁了,王爷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太后娘娘这不就急着想抱孙子了么,这回就想着给王爷说几门亲事,最好正妃侧妃一起进门,那样王府里头才叫有人气儿呢。”
皇后顿了顿,拿起旁边桌上一叠画卷,才又道:“太后娘娘从那些个勋贵世家里挑了几位小姐,说是也让本宫替王爷参详参详,把把关,本宫就想着,咱们家郁蔼和烈亲王是至jiāo好友,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郁蔼是最清楚不过了,所以呀,今儿姑姑让你进宫里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皇后让宫女将那一叠画卷拿到林郁蔼身边,说:“本宫看着安国公府的三小姐就很不错,年方十四,这议亲需得大半年,等仪程走下来她也及笄了,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可再适合不过了。至于侧妃么,可以在三品以上大臣家里选,另外还有南边一个小国有意和咱们大庆和亲,本宫以为他们那种边陲蛮夷之地,即便是公主至多也只能封个侧妃的位份……”
林郁蔼袍袖下的右手紧紧握拳,目光落在最上面的那一副画卷上,这幅正是那位安国公府三小姐的画像,脸蛋还带着未张开的稚气,但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只从现下这幅画儿里,林郁蔼都能想象得到这位三小姐将来会长得如何风姿绰约。
后面皇后姑姑还说了些什么话,林郁蔼全都没有听见,只觉娇柔的女声在耳边嗡嗡作响,他头疼不已,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
此刻林郁蔼心里也明白了,姑姑特意叫他进宫来,与他说阿烈的婚事,必定是父亲授意的。
“……郁蔼。”皇后唤了林郁蔼一声。
林郁蔼回过神来,发现这宫里伺候的小宫女都不在了,只剩下姑姑的贴身大宫女语琴立在门口。
皇后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疲倦,纤细的手指按了按眉心,才看着林郁蔼说道:“我把人都打发了,咱们姑侄俩说几句体己话吧,因为皇上对我专房独宠,太后一直就看我不顺眼,但我又有什么法子,总不能把皇上往外赶,后宫那么多女人,自然是能抓住一点恩宠便是一点,否则我便寸步难行。”
“我善妒的名声就差传到朝堂上去了,太后原本就不喜欢我,你又与烈亲王……你们jiāo往的确是光明正大,具体如何姑姑不想妄自猜测,我只怕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在太后面前嚼舌根,说些秽言秽语,让太后以为我们林家姑侄俩人,姑姑魅惑了她的大儿子,侄儿又蛊惑了小儿子……”
皇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垂下眼帘低声说:“如果你是女儿身,姑姑使出浑身解数也要为你争一争烈亲王正妃的位子……郁蔼,你且为林家考虑考虑,为你祖父和父亲的脸面考虑考虑……”
林郁蔼一张脸立时惨白,姑姑先说不想猜测他和阿烈的关系,又说为他争一争王妃的位子,分明是知道内qíng的……
是他让祖父和父亲丢脸了,是他给林家抹黑了,他一颗心系在阿烈身上,可这世间,哪里能容得下这样有违人伦的感qíng……阿烈万金之躯,身为皇室贵胄,在世人眼里,更是容不下半点污点。
“姑姑……”林郁蔼心中闷痛。
皇后摆了摆手道:“你跪安吧,我累了。”
林郁蔼只好跪拜一番,起身出了宫。
这会儿天色还早,如果是往常,他必定是要去戚烈那儿的,但今天却提不起一点jīng神来,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就吩咐车夫回家了。
他在房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字,想让自己心静,结果还是气闷难耐,连晚饭也没去吃。
月上枝头,林郁蔼扔了手里的书,烦躁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到最后咬了咬牙,吩咐轻言去大厨房拿了壶酒来。
酒拿回来之后,林郁蔼给自己倒了杯,又不想喝了,只是坐在椅子上盯着那杯子发呆。
忽然一道鬼魅的身影从打开的窗子里飘了进来,林郁蔼一惊,下意识要叫人,却被那人从身后抱住,一手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是我。”
听见戚烈的声音,林郁蔼一下子松懈下来,靠在他怀里。
戚烈松开他的嘴唇,轻啄了一下他的耳朵说:“白天的事qíng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让你受累了,以后你不要再去我府上——”
林郁蔼心中一痛,泪已涌上眼眶,却听戚烈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继续道:“以后我偷偷翻墙来找你,我也要学古人,做一做那偷香窃玉之事。你放心,我是不会娶妻的,我只你一个便够了。”
戚烈放开他,绕过去端了酒杯,喝了一口,又转过来吻住他,湿润的舌尖探进林郁蔼口中,醇香及辛辣的气息占据他整个口腔,令他有点儿眩晕。
一吻结束,戚烈一双眸子含笑看着他,“这么好的酒,就要两个人一起喝才有味道。”
林郁蔼红着眼眶看着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声叹息:“阿烈……”
☆、第26章
长亭寺的梅林里。
林郁蔼指尖曲调结束时,“阿烈”这两个字差点儿就冲口而出。
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紧紧闭上了嘴,双手搭在琴弦上,悄悄松了口气。
掌声响了起来,几位长辈们都连连赞叹。
戚烈在不远处盯着林郁蔼,眼神深邃。
“不错不错,老五没夸错这孩子。”戚奶奶笑着说。
林郁蔼拆了义甲,从古筝后站起来,回到自己爷爷身边,并没有刻意谦虚地说什么。
“老林家好福气啊,”五爷拿着烟斗抽了口烟,叹道,“我要是有郁蔼这么个孙子,就知足了。”
“说的什么话,你家小七爷还在这儿呢。”林爷爷接口笑骂道,“外面谁不知道小七爷的名头,就你酸。”
“不说了不说了,”五爷摆摆手,“大清早就上了山,这会儿肚子都饿了,庙里斋饭该做好了,咱们下去吧。”
于是一行人慢悠悠往山腰下去,这些乐器之类的东西,自然有各家带来的保姆收拾。
林郁蔼没和戚烈一块儿,戚烈推着戚家奶奶的轮椅,林郁蔼就陪着自己爷爷一起走着。
这长亭寺在市里头不怎么出名,至少就他知道的几个有名的旅游景点里是没这个地方的,但说句实话,这儿的风景比别的地方好的太多了,林郁蔼心里猜测着,长亭寺估计是五爷他们这些个有钱有地位的长辈们的私家花园,压根儿就不对外开放,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
斋菜的味道很不错,碗碟都是上好的瓷器,师傅手艺很好,盘子里摆的那些jīng致的素鱼、素鸭、素ròu之类的,看着和真的一样,反正林郁蔼第一眼的时候完全没有看出来那些都是素菜做出来的。
吃完午饭,保姆们在庭院里的大树底下摆了张小圆桌,几把藤编的椅子,让几位长辈在树下喝茶消食,林郁蔼不好去打扰,就自己一个人绕着几座大殿闲逛。
他在一座供奉着观音像的大殿里转了一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在门口碰上了戚烈。
“咦,七爷也来拜佛啊?”林郁蔼说。
戚烈皱了皱眉,说:“别七爷七爷的叫,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味?”
“那叫什么?”林郁蔼问,“叫戚董好了。”
“不。”戚烈立刻否决,“叫……”
叫阿烈。
这话他差点儿说出来,临到嘴边硬生生打住了。
这么亲昵的称呼,只有他的家人才会这样叫,跟他年纪相当的人里,就没一个敢这么叫他的。
“叫什么?”林郁蔼说。
戚烈说不出话来了。
林郁蔼笑了下,“那您慢慢看吧,我先去别的殿了。”
说着就要迈过门槛往外走。
戚烈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林郁蔼皱着眉说:“有话就问,你先放开我。”
戚烈稍微放松了一点儿力道,但没完全放开林郁蔼,他盯着林郁蔼的眼睛,问道:“刚才你弹琴的时候,最后没说出来的话,是想叫谁的名字?”
林郁蔼一愣,他那会儿应该只是张了张口,并没有发出声音来吧?戚烈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叫谁的名字,好像和戚董您无关吧?”林郁蔼说,“我觉得我和您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分享这么私人的问题。”
戚烈的视线落在他开合的嘴唇上,一股燥郁从心底升起来。
“你忘了你的专辑吗?”戚烈漫不经心地说,“叫的谁?”
他这话一说出来,就把林郁蔼噎住了,谁让自己新专辑发布的事儿还卡在戚烈手上,这会儿他也只能妥协。
沉默了几秒钟,林郁蔼忽然笑了笑,微微抬起下巴,一字一句说:“我叫的是‘阿,烈’,您可别误会,我不是叫您,是另一个和您同名的人。”
林郁蔼话音一落下,戚烈一把将他推在门上,扭住他的手腕扣在头顶上,一条腿抵在他双腿之间,狠狠吻住他的嘴唇。
“唔……”林郁蔼想推开他,可惜这姿势简直就是任人宰割,根本使不上力气来。
唇舌相触,戚烈大脑里“轰”地一声,头皮发麻,全身的细胞都仿佛炸裂开来。
以前他明明就没谈过恋爱,这会儿却无师自通一般,舌尖撩拨着林郁蔼的舌,在他口里肆nüè,他意识深处就好像知道如何取悦林郁蔼,三两下就把林郁蔼吻得站立不稳,身体软得往下滑。
戚烈的下身几乎立刻就硬了,这个吻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他紧紧抵住林郁蔼,一只手已经摸进了林郁蔼的T恤里,在他后腰上揉捏。
大概是他手上的力气太大,林郁蔼疼得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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