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头,半边脸掩在被萧炎弄散的头发里,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轻浅至极。
萧炎不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心头仿佛被万根毒针狂刺,扎得他几乎就要窒息,搂着刘慕辰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这是好事。”刘慕辰露出被头发挡住的脸,神qíng一如往昔:“王爷早立军功,于大局有益……”
刘慕辰顿了顿,他本来想说战场凶险,让他自己小心,可转念一想,萧炎向来极有主见,谋略武功皆是上乘,这话说了又等于没说。何况他这么快就决定带兵出征,甚至连将决定告诉他的时间都没有,一定是早有想法……
刘慕辰想到这儿,心里忽然翻江倒海一般得难受,连告诉他的时间都没有……这般突如其来,让他有一种自己被隔绝在外的感觉。
如果他告诉他,他可以不查什么案子,他可以替他分析形势,甚至可以陪着他去战场,可是萧炎没说,那这些就无从谈起……
刘慕辰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可他和萧炎都是男人,他不可能像女子一般跟他哭哭啼啼地抱怨,萧炎或许也是觉得事态紧急,自己必然会理解他,所以才没有马上告诉他……
刘慕辰发现自己自我安慰的本领实在登峰造极,这许许多多的理由与借口一起编织起来,心里似乎就没那么难受了。
“今日父皇召见萧恒。”萧炎冷不丁开口,说得却是与他明日出征毫无关系的话:“他也怀疑郡主被人掳走一事事有蹊跷,暗中下令让萧恒彻查此案,这萧恒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不过我暗中打听到自他任大理寺少卿以来,就一直客居潘煦府中。”
刘慕辰睁大眼睛,只觉萧恒这人处处都是谜团。
虽说大理寺少卿官阶不低,但他堂堂一个状元郎,又是连亲王府的世子,若想在朝堂上一展拳脚,有的是比这更合适的官位,何况萧世显看重他,暗中询问过他的意思,可他却偏偏选了这么个位置。
而如今他有好好的宅子不住,非要搬到潘煦那儿,若说理由……
刘慕辰试探xing地开口:“皇上知道这事吗?”
萧炎道:“未必。”
刘慕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与警惕,脑子里又开始浮出各种电视剧桥段,他道:“难道连亲王府想和潘煦联手?”
萧炎摇摇头:“这些事查无可查,现在还没看出端倪,不过此人不可不防,你若查案需切记不要与他撞在一起。”
萧炎盯着刘慕辰的脸,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他突然有些后悔出征的决定,要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人心诡谲的上京城,他实在放心不下,可是……
萧炎轻轻扒开刘慕辰的袖子,白皙手肘上绽着一朵被划破的蔷薇纹,那“炎”字龙飞凤舞,是刘慕辰当年下决心要跟着他时可亲手刻下的。
他心里一动,将他的手轻轻翻了过来,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刮痕,伤口已开始结疤,想来无需几日便能愈合,但在萧炎心里,这道伤口却像是一把锤子,每时每刻都在重重敲击他的大脑。
那道刮痕是十日前萧炎丧失理智,将刘慕辰摁在树上狂亲时留下的,萧炎知道,只要心魔不除,说不准哪一天他又会动手伤了刘慕辰……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选择带兵出征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一阵凉风chuī散两人间沉默的氛围,萧炎放下刘慕辰的袖子,将人打横抱回府中,走进屋内,刘慕辰动了动身体,竟是轻而易举就从萧炎的怀中跳了下来,若是以往,萧炎一定会将他抱得很紧,仍凭他如何动,都不可能挣脱……
刘慕辰暗暗叹气,只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多愁善感的大姑娘,他急于寻找借口,生怕被萧炎看出端倪:“王爷明日出征,今夜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萧炎愣了愣,刘慕辰沉默片刻,终是没忍住将心里的那点担忧之qíng宣之于口:“战场凶险,王爷一切小心。”
萧炎动动手指,很想现在就冲上去将人抱住,可身体却像是被打了桩一样动弹不得,刘慕辰说完话,见萧炎没有动静,身体忍不住僵硬了一下,他旋身拉开房门,再没看身后那人一眼,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应该没被他发现异样吧……
刘慕辰惴惴不安地想着,不想让自己矫qíng的一面被萧炎瞧见,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今夜竟是不打算跟他在同一间屋子睡了。
屋内烛光摇曳,萧炎呆呆地坐在桌边,直到外头传来孙青的声音:“王爷,膏药拿来了。”
萧炎微一晃神,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沙哑:“他人呢?”
孙青微微一愣,知道他在说刘慕辰,恰巧先前在院外与他撞了个正着,便道:“好像说是去魏公子那儿了……”
孙青说完话,屋内却迟迟没有动静,心里正是疑惑之际,耳畔忽然爆出一阵巨响。
“王爷?!”
孙青大惊,几乎就要夺门而入。
萧炎眼眶发红,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平息下来,他沉着嗓音道:“把膏药给他送去,看他擦好伤口,回来禀报。”
孙青愣了愣,不知萧炎这是在唱哪出戏,以往这个时辰都是由萧炎亲自替刘慕辰上药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心中虽有疑惑,却只能按下不发,孙青应道:“是。”
“慕辰……”萧炎松开砸得生疼的手,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仿佛中了邪一般不停重复那个名字,恨不能将它含入口里,吞进腹中,深深掩藏起来……
翌日清晨,大军开拔,萧世显率文臣武将于城门前相送萧炎,声势之大,堪比当日萧易主军出征,百官皆叹皇恩浩dàng,又想萧世显连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都送出去了,可见此战是抱着非胜不可的决心。
刘慕辰站在队伍后方,萧炎却走在大军最前面,饶是他拿出she箭时百发百中的眼力也只能远远瞧见他的战盔,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却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无法出口。
风沙迷了双眼,刘慕辰的眼眶微微发红。
“能得大人如此深qíng,七弟当真是艳福不浅,羡煞旁人呐。”
刘慕辰愣了愣,饯别过后,百官依次回城,萧焕却不知怎的跑到了自己身边。
美人面含忧色,不自觉带出几分惹人怜的意思,萧焕心头一软,不禁想摸一摸刘慕辰的眼睛。不料手才一伸出去,就被刘慕辰大力挡了回来,眼中愁意尽褪,带上了几分凌厉和警告的意味:“请殿下自重。”
萧焕尴尬地收回手,神色一变,脸上又扬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大人何必如此,你当真觉得七弟心疼你?”
刘慕辰眉头微蹙,只觉这萧焕实在让人厌烦得很。
萧焕仿佛没有看见他脸上的不耐之色,他放低声音,脸上一派讳莫如深的表qíng:“当日七弟请命之时,本宫恰好到场,可是将他与父皇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刘慕辰心qíng本就不好,一听他这故弄玄虚的话,更是烦躁不已:“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萧焕眼里闪过一丝jīng光,他悠悠道:“父皇念你二人qíng深,有意让你与七弟同去,不料竟被七弟一口回绝,这事,七弟没同你说吧?”
第73章 1.1|
萧焕悠哉游哉地望着刘慕辰,嘴角扬起一抹不善的弧度,只等着他破功,能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供他消遣一番。
孰料,刘慕辰只是微微一愣,便迅速归于常态,他轻笑道:“我不通兵法,又无行军打仗的经验,王爷怕我有危险,将我留在京中,即便他不告诉我,这份心意我总是明白的,就不劳太子殿下惦念了。”
萧焕一阵语塞,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番无聊的挑拨离间非但没有动摇刘慕辰,还反倒把他自己给呛了一通。
刘慕辰看了他一眼,凉凉道:“殿下与其关心臣与王爷之事,倒不如多放点心思在国事上,眼下四皇子被……殿下更该多cao些心才是。”
yù言又止、言犹未尽,这短短数句话却让萧焕脸色几变,若搁在以往,他还能好好带上自己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但这回却有些不同,萧允的名字宛如一根细小的软刺,看似没有杀伤力,却扎得他昼夜难眠,他无数次想要踏进宗祠,却不知为何总生不出进去的勇气……
刘慕辰的话让萧焕的脸色整个沉了下来,他冷笑一声,竟是气度全无地朝前走去。
刘慕辰见萧焕吃瘪,心里堵着几天的莫名恶气顿时少了一半,倒是他后面的傅澄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他走到刘慕辰身边,小声道:“你方才说话怎火药味如此重,太子行事温雅是出了名的,你居然能将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刘慕辰不以为意:“他若是真温雅,我无论说什么,他还是温雅,否则就是张纸糊得面具,迟早要破。”
傅澄摸摸鼻子,不再言语。
刘慕辰见傅澄安静下来,先是觉得奇怪,后来又隐隐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他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方才当真过分?”
傅澄见他稍微缓过来一点,才堪堪接口:“过分与否姑且不提,只是语气确实冲得很,轩宁王出征,你可是心qíng不好?”
刘慕辰眯了眯眼,他暗暗握紧双拳,片刻又缓缓松开,这样的动作重复了数回,他忽然抓住傅澄的胳膊,小声道:“你可知道北定王妃的户籍家世?”
傅澄被刘慕辰这说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弄得一愣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哭笑不得:“刘大人,我虽在户部任职,但这皇室宗亲的事又岂是我能够到的?”
刘慕辰不依不饶:“你们户部不是对这些都有备案吗?我一会儿跟你回去拖住你们尚书大人,你且帮我查上一查,事关朝廷安危,马虎不得。”
傅澄愣了愣,他看着刘慕辰一脸认真的样子,神qíng也忍不住凝重起来:“尚书大人今日不在部內,我一人足矣,你且回去,午后我再来寻你。”
刘慕辰微微一愣,他想起那空dàngdàng的轩宁王府,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何必劳烦你,既如此,我与你同去便是。”
傅澄犹记得刘慕辰那夜在宫门外险些要栽倒的qíng形,他本不想让他来回奔波,但见他如此坚持,也只得作罢。
两人偷摸着从后门回到户部,傅澄素来博闻qiáng记,对于案室中何物放在何处可谓了如指掌,不过一会儿便寻到了专门备案宗亲要员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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