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能听见云歇走过来的脚步声,只不过料想他是要问东问西,懒得理会,因此闭目故作不知,完全没有想到会挨这一脚。
江寻意和云歇两个人从小相识,一向齐名,在他叛变之前感qíng深厚,凭良心讲,云歇除了最后捅他那一剑,素日里对着江寻意连恶语相向的时候都寻不出来,以致于江寻意竟忘了这个主角的人设是——看起来温文如玉,实则xingqíng狠辣,腹黑心冷,为人极为恶劣。
云歇淡淡道:“怎么杜大公子所患的离魂症还没有治好吗?云某之前便曾经听闻,你这病时好时坏,只不过刚才在山上说起话来还像个人样,这么快就又疯回去了?”
自己都半死不活了,还有心qíng在这里讨人厌!要是换了其他人,江寻意必然亲身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可是云歇……不行,他还得隐姓埋名盯紧主角。
两人对视片刻,云歇暗暗戒备,江寻意却突然嘻嘻一笑,伸出一只手来大喊道:“给钱!给钱!”
云歇:“……你说什么?”
江寻意振振有词:“我刚才救了你的命,你应该给我钱才是。过去我救了阿呼的命,王大叔就给了我好多铜板哪!你把钱给我,我要回家!”
云歇满腹狐疑地打量他,心道:这人半疯不疯,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他跟着我,心里又是打的什么主意?若有恶意,趁我方才昏迷之时杀了我岂不更好?
他一向心思甚多,从来不肯轻信于人,绝不是什么容易被蒙蔽的人。幸亏方才在崖上云歇满心伤痛,浑浑噩噩之下根本没有注意过外界喧嚣,后来江寻意向着江漠楼出手时云歇自然也未曾看见他的招式举动,不然怕是早就要心存疑虑了。
他心中转眼间已设想了数种可能,脸上却不动声色,接着江寻意的话试探道:“阿呼?那是谁?”
江寻意高兴道:“就是王大叔家里头养的那头老母猪嘛!”
云歇:“……”他深深呼吸,微笑道:“是吗?”江寻意刚要说话,却见云歇出手如电,抬臂陡然向他的咽喉抓来,一惊之下条件反she地就要架开,但幸好他自制力惊人,右手微微一颤qiáng行忍住,被云歇一把提住领子拎了起来。
云歇脸上的笑容此刻已dàng然无存,紧盯着江寻意的脸森森道:“少跟我装疯卖傻,我问你,方才你我落崖之时宣离一掌凌空下击,你一手横掠,先在半空划了个弧线这才翻掌向上招架——这样的招式,分明是、分明是灵隐派江寻意独门所创,为何你会使出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心qíng激dàng之下把江寻意的身子在半空中举得高高的,江寻意垂下的脚尖高度正好与云歇的胫骨平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大约当真装疯子装上了瘾,鬼使神差地在他小腿上一蹬,整个身子便以云歇举起的手臂为支架dàng秋千一样悠了半个圈子。
江寻意给自己配音:“呜——”
云歇:“……”他现在有点相信这人是真疯了!
江寻意:“……”妈的,难不成换个身体疯病还跟着传染?
云歇像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一甩手就将江寻意扔了出去,他平时看着嬉笑怒骂言谈无忌,但实际上那只是面对着江寻意才会有的态度,自从阿寻死后……他心如死灰,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云歇上前,重重一脚踏在江寻意胸口,冷冷道:“说!你那招式,是谁教的?!”
若不是看到那样眼熟的一招,他又怎么会奋不顾身的为这个疯子挡下宣离一掌!
江寻意心念一转,哭丧着脸道:“就是一个穿着淡蓝色衣服的哥哥啊,他个子和你差不多高,不大爱笑,身上还有一把剑,那剑可亮可亮了!啊,和你这一把看起来很像!”
云歇慢慢收回了脚,看着江寻意挣扎着坐起来,大呼小叫地揉胸口,低声道:“竟……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教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江寻意假装没有听到前面的问题,一拍胸口,自豪道:“我叫杜衡!”他说完这句话,脸色突然一变,慌张道:“不、不对,二娘说我不可以告诉别人我叫杜衡,我应该叫杜黎……对!我叫杜黎,我是大哥。”
云歇何等聪明,一下子便从他这番语无伦次的话里扑捉到了重点,再一想杜家的qíng况,立刻反应过来:“原来你是杜家主那个从小痴呆的幼子,这一次替杜黎送死来了?”他冷冷一笑,说不出的讥讽:“行,我看杜黎此人平日里为人忠厚,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东西,有意思。”
他彻底对江寻意失去了兴趣,随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在他身上,转身就走。
江寻意眼疾手快,扑上前去死死拽住云歇的袖子叫道:“你不能走!你不能走!银子太少啦,你要送我回家!”
云歇眼中戾气一闪,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擦,你还想拿着老子的剑砍老子不成?!
第7章 迷雾重重
江寻意脱口道:“啊,我认出来了,这剑就是那个蓝衣服哥哥的!你偷他的剑,还要砍我,他知道了会变成鬼来找你的!”
云歇全身一颤,回过头来,脸色yīn晴不定地看着江寻意。江寻意本来也只是随口一嚷泄愤,没指着自己那死去之后的英魂能震住堂堂主角,正打算接着说别的,云歇已gān脆利落地收剑回鞘,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站直,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就去抹江寻意脸上的污迹。
江寻意先是一惊,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应该信任便宜后妈的易容水平。
云歇果然没有发现第二层面具,他从来没有见过杜黎,此时端详一番,也没从江寻意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道:“你说清楚,你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何之前传你掌法,我杀你又要生气?还有……你、你是怎么知道他已不在人世了的?”
“他要是没死,怎会把自己的剑给别人呢?”江寻意说着说着眉飞色舞起来:“他传我掌法,自是喜欢我啦。那个哥哥说,他有个朋友叫云什么玩意的,我看起来和他那个朋友一样可爱,就教我打人的厉害本事!“他说这话纯是为了恶心云歇,一边说一边不断去瞄云歇的脸,满心兴奋地盼着他露出一脸类似吃shi的表qíng才叫痛快,却没想到,云歇猛地低下了头。
江寻意一怔,云歇的一滴眼泪已经直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泪水冰凉,江寻意却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猛然向后退了一步,一时间心绪翻滚,五味陈杂。
云歇很快抬起头来,若他这样失态为旁人所见,定当杀之,不过此时仗着江寻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索xing坦然抹了把脸,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道:“好,我不杀你,你过来背我。”
江寻意:“……”他深深觉得自己刚才太他妈làng费感qíng了。
云歇不耐烦道:“愣着gān什么?我身上有伤,你背着我,我告诉你怎么回家。”
装傻子也不是甚么想象中那么慡,最起码听见他扯淡还没法揭穿的感觉就很痛苦啊!
江寻意慢吞吞走过去,不qíng不愿地将云歇背在背上,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吵闹一番此刻都想了起来,他们所在的可是囚魔谷的谷底,传说中最是险恶的地方,却为何来了这么半天了,别说大魔,就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江寻意走了一会就懒得走了,觉得云歇死沉死沉的,他们两个平日里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大爷一般吆五喝六,把堂堂一书男主当贴心小厮使唤,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自己都被这厮捅死一回了,还要沦落到这样的地步,顿时大感不平衡,故意深一脚浅一脚地巅来巅去,就是不想让云歇呆舒服了。
云歇喝道:“走稳点!”
江寻意嘻嘻道:“你头晕吗?没关系,我给你拧拧屁股就不晕了。”说着他背在后面的右手竟果真拧了云歇一下。
其实江寻意一向有洁癖,素来不喜欢何人太过靠近,可云歇就不一样了,他们两个从小一起修炼切磋,一起斩妖除魔,同吃同睡的时候多了去了,纵使一朝决裂,这习惯也是早就有了,江寻意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不明真相的云歇却是浑身一震,若不是尚未弄明白这小子同阿寻的关系,他早把人砍死过十七八次了!
云歇狠狠一巴掌把江寻意的咸猪手打开,江寻意也不怕疼,反倒乐颠颠:“白衣服哥哥你怎么了?我看见上次我大哥背着小薇的时候也是这样,小薇一下子就不喊头晕了呀!”
经过刚才的“阿哼”,云歇一点都不想知道“小薇”又是个什么玩意!
不过不想知道也不行,他不问,江寻意就自己说:“小薇可是我们那里最红的花楼姑娘了,不过她可也没有你长得好看。”
他竟然还顺带着黑了一把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便宜大哥!
“……”云歇深呼吸,在江寻意死后,他原本以为自己生无可恋,看什么都淡如云烟,这个时候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种深刻的qíng绪,那叫做愤怒!
环着江寻意脖子的胳膊猛地用力一勒,云歇正打算教训教训他,江寻意已夸张大叫一声,坐倒在地,顺带把云歇扔了出去。
云歇足尖一点,身子横掠而出稳稳站定,怒道:“你gān什么?!”
江寻意哭丧着脸道:“脚疼,走不动了。”
云歇:“……我勒你的脖子你会脚疼?”
江寻意道:“我从小就有一种病,别人动了我的脖子就会脚痛的病。”
云歇:“……”
云歇心道:我竟然当真能忍住不打死他?我竟然还和这个疯子掰扯了这么久?!
江寻意神色可怜,全身发抖,憋笑几乎憋的要昏过去。
云歇脸上青白jiāo加,片刻之后,狠狠一甩袖子,当先在前头走了。
江寻意心中愉悦,利利索索站起身来,不离不弃地跟在他的后头,神采奕奕,行动利落。
云歇估计是彻底服了,也没再跟他抬杠,一个人在前头默默走着,他身上的伤势不轻,好跟的很,江寻意随他走了一会,见没什么qíng况,终于可以腾出空来理一理这一连串的事qíng。
到现在为止,系统还和死了一样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是不是bug,其实这玩意不出来聒噪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可惜后续剧qíng没法得知。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先跟着云歇观察观察qíng况了,现在最令人不能放心的就是——为什么这个囚魔谷中竟会如此平静?不但平静,远处似乎还已经隐隐传来了饭菜香气与货郎的吆喝叫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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