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真是矫qíng。”陆思古嘲讽地说。
窗户一开,凛冽刺骨的寒风便争先恐后地往屋内猛灌,驱赶着暖气,直往脸上扑来,将他烦闷慌燥的心冷冻下来。
裴楚见他脸上的表qíng已经缓和,便抬眼看向窗外。
“下雪了。”
他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站在窗前,不顾寒冷将手伸出窗外,很快,几片雪花便被风卷到他的手中,在上面翻滚几下,化为了几滴冰凉的雪水。
“今年的雪似乎来得比较早。”
“嗯。”陆思古淡淡应了一声。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他静静地望着不断落在手掌心上的雪花,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说。”
陆思古的目光也跟着追随到了窗外,越来越昏暗的天,飘着几片零零星星的雪花,在灯光的照耀下,飘了满窗的诗意。
“如果有人告诉你下雪了,那他一定很爱你。”
“……”
陆思古的眼里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像外面飘过的雪花一样,转瞬即逝。
“恕我才疏学浅,没听过这句话。”
“那你现在不就知道了。”
裴楚的脸上再次挂上招牌式的笑容,顺手关上窗,将风和雪花挡在窗外。
陆思古随手从地上捞起一本古籍,装模作样地翻了一翻,假装没有听到刚才的话,但没翻几页,就放弃了,全书都是竖排繁体小字,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别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光匆匆扫了一眼,就觉得眼花。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裴楚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才会高大起来。
“说说那块玉吧。”陆思古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间不早了,家里还有两张嘴等着回去喂呢。
裴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他那排摆满了古籍的书架旁,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一本厚厚的硬皮书,指尖如飞,哗哗地翻着书页,翻到某一页时,突然停住,然后把书送到陆思古的面前。
“你自己看。”他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陆思古接过书,比想象中要重,扑鼻而来一股浓厚而陈旧的纸香,是一本文物集籍,收录了从考古初期至今几乎可考的全部文物。
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正是一组帝王玉饰图,陆思古一眼就看见与明越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在一众玉饰中尤其显眼。
目光移向下面的注解,微微一讶,“这是……给皇后陪葬的玉?”
“是啊。”裴楚点了点头,“大明第四任皇帝的皇后孝哲明德庄献靖肃协天弘圣文皇后,据说颇受文皇帝的宠爱,史上记载,这位文皇后异常恭俭,平生不爱饰金银,皇后殡天前夕,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玉佩不愿松开,恳求皇帝自己死后不必盛殓,只需用这块玉陪葬即可,皇帝伤心之余,应了这一请求,这段历史没有被载入正史,而是出自一位官员的随笔之中。”
“为什么?”陆思古连忙问道。
裴楚突然止住口,目光凌厉地扫向陆思古,见他正用灼灼的眼神盯着自己,那双总是静如潭水的眼眸少见地起了几丝波澜,泛着点点的银光,悠悠曳曳地在水面上浮dàng。
心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按下心中的异样解释道:“因为那位皇后是男的……”
“!”
晴天霹雳,如遭雷击的感觉大约就是这样的吧,大明第四任皇帝,那不就是明越吗?明越竟然喜欢男人?
陆思古愣在原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刚才出了问题,厚厚的书不期然地自手中滑落,在快要与地板亲吻时,被裴楚一个利落的弯身接住。
“喂,我说,没必要那么震惊吧,古代帝王有龙阳之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qíng。”
“这……”陆思古瞬间回神,还是有一种天雷滚滚的感觉:“就算那些皇帝好男风,可要顶住压力力排众议立一个男人为后,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qíng吧?就没有大臣劝谏吗?”
“当然有,可架不住皇帝qiáng势啊。”
“……”
“在可考的历史中,男皇后还是很少的,就我目前考证到了,这件事的真实度还算是比较高的,尽管相关资料都是出自野史和一些零零星星的笔记,但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嘛,有时候野史比正史更可靠。”
“……”
他说完,再次绕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中,意味不明地补充了一句:“所以,让我好奇的是,这块由考古学家挖掘到的出土于十年前现应藏于国家博物馆的大明文皇后的玉佩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中?思古,别告诉我你去盗博物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半架空,莫考证哈~
☆、第十六章
“呵呵……,怎么可能。”
陆思古gān笑两声,作为对裴楚质疑的回应,但眼里的躲闪之色还是清楚地昭示了他内心的慌乱。
一把抢过裴楚手中的玉佩,将它揣进兜中,生怕他再看下去真的会看出什么来,只掩饰xing地说道:“这玉是仿的,是我一个同事外出旅游时在一家古玩店淘到的,老板忽悠他说是真货,他不相信,便托我找人帮忙辨一辨真伪,不过眼下看来,他的确是上当受骗了,唉,下周上班时要怎么跟他说呢。”
这段话听在裴楚的耳中其实漏dòng百出,可既然陆思古不愿意告诉他,他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就像当年,他从陆家离开时,自己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qíng,他也是闭口不说,不过,他尊重他的想法,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互相扶持,却又不过多gān涉,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还在乎这一刻吗。
外面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隐隐能听见扑簌扑簌的声音,那是雪在黑夜里吟唱,尽管玻璃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水雾,依然能够看到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在窗外静静地飘落。
陆思古再一次看了下表,时针刚好指到8的位置,真的很晚了,既然这块玉佩本应收藏在国家博物馆,那就表明它现在没有任何市场价值。
看来,只能把明越贡献出去了。
陆思古在心里做好了最后的打算,从沙发上起身,对裴楚说,“我该回家了。”
裴楚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打算离开,也连忙站起身,望了一眼窗外,提议道:“这么晚了,你要不要考虑留下来住一晚,外面雪下得大,我怕你打不到车,我的公寓就在附近,很方便。”
“谢谢,不用了,夭夭还在家里等着,我这么晚没有回去,它一定饿坏了。”陆思古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走到门前,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套在身上。
“夭夭就是你两年前捡的那只流làng狗?”裴楚忽然记起之前在他家看到的那只大型的金毛犬。
“嗯。”陆思古点了点头,“还有,你能不能把流làng二字去掉。”
知道他的宠狗综合症又犯了,裴楚只是微微一笑,从乱七八糟的的书堆中翻出一把伞,“走吧,我送你下楼。”
“喂,我自己认得路,你不用……”话未说完,已被裴楚推出门外,而他自己则锁上办公室的门,仔细检查了一遍,喃喃自语道,“回头得找人来把锁换了,省得那小子总往我办公室跑。”
“那小子?”陆思古想起刚才那个男生,早有疑问,“刚才那个男生?”
“是啊。”显然,一提到刚才那个男生,裴楚的潇洒和从容就不见了,一副头疼的模样:“物理学院院长的儿子,方泽,一个大一的小鬼,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神经成天缠着我不放。”
想起刚才那个场景,陆思古突然有些想笑,但考虑到好友的心qíng,还是憋住了,“会不会是你无意中招惹了人家。”
“怎么可能,我虽然看起来不大正经,但对感qíng这种事还是很认真的。”
虽然前面那句话听起来不怎么顺耳,但后面那句倒是真的,不然,为什么安然去世那么多年,他到现在依旧是孑然一身。
脚步声在无人的走廊中响起,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等下了楼,看到满世界的银白,陆思古这才发现,雪下得比想象中要大,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外面已是洁白一片,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白茫茫的,倒将昏暗的夜晚点得有些明亮。
陆思古从台阶上下来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一旁栽去,幸好裴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这才避免了和大地的亲密接触。
身体重重地撞在裴楚的身上,脸刚好侧着砸上了他的胸膛,淡淡的烟糙气息悠悠地在鼻尖萦绕,带着最原始的迷惑,有那么一瞬,麻痹了陆思古的神经。
不过,也只是片刻,他很快就从他的怀中挣开,尽管耳边依旧残留有一分余热。
“谢谢。”
他用不大自然的语气表达着自己的谢意,裴楚倒显得比他从容许多。
“你这样说会让我感到有一些生分,让我不由地怀疑我们之间的友谊是不是出现了裂痕。”
“……”
所以,这才是裴楚的本质,刚才那种让人眩晕的感觉一定是错觉。
直到现在,陆思古依然否认自己对裴楚怀有异样的心思,这个将他从黑暗的深渊里拉出来的人,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只是因为他的心里一直珍藏着一个人,才从来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分毫,尽管那个人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他很怕破坏这份友谊,所以一直将这种感觉藏得很深,深到连他自己都忘了,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喜欢的人……
拂去脑中的纷绪,陆思古大步跨进雪地里,感觉像是踩在了一团棉花上,柔柔软软的,大片大片的雪花鹅毛般的飘飘然然地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裴楚撑开伞,遮在他的头顶上,为他挡住了纷飞的大雪,自己却任由纷乱的雪花洒落一肩。
“杳杳庭前雪,寂寂梧桐声。”
路过一株满树枯huáng、叶未凋尽的梧桐树下,裴楚忽然来上了这么一句。
“有雪有诗有佳人,这个时候,若是能温上一壶热酒,岂不是妙似神仙哉?思古,咱们去吃烧烤吧。”
“……”
陆思古懒得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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