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什么事?”
“那个,你早晨说的那些,我还有点不明白,你能不能细说说?”小秀才在他旁边坐下来,也取了根稻草学着捆白菜,别看他平时笨手笨脚的,此时倒也灵巧得很。
“有什么不明白的,整个国家的结构……恩,我的意思是比如天朝的朝廷,他本身是不产出的,只有左手收了钱,右手才能发钱给你们。比如官员俸禄、赈灾款项、军费开支等等,都得朝廷有钱才能拿出来。”薛寅松捆好了几颗白菜,站起来一颗一颗的码在墙角:“钱从哪里来?自然是从老百姓头上来,你看普通的人需要jiāo丁税,一户人家还得加调税,种田有赋税等等,这都是最基本的税种。朝廷把这一大笔钱收上去,然后养活官员,养活军队,养活秀才……所以圣人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乃一国之根本,不管任何时候,战乱一过君主立刻会实行轻徭薄赋以养民,而有的地方闹了灾荒,朝廷也会立刻拨钱拨粮,就是这个道理。”
小秀才有些高兴:“你讲得很明白,我也听得很明白,我从书上也看到说民贵君轻,只是讲得太笼统,总也不觉得,再说我朝风气一直都是读书人为上,两下印证又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就有些糊涂了。”
薛寅松道:“书上怎能讲那么些的大白话?说到底皇帝有什么可贵的?不过也是一介平民而已,只是因了天时地利人和坐上了皇帝的位子,便硬拉些人来穿凿附会说皇帝乃是天子,又是什么龙的儿子,真真是可笑。”
小秀才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你这话确实大逆不道。”薛寅松道:“秦末的陈胜吴广有一句话说得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子是什么?不过是个qiáng盗大头领,因为运气好盗取了天下,所以成了皇帝,运气不好的被追得到处跑,就被污蔑成了流寇,其实天子和平民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可是我看书上说天子降生,乃天人jiāo感,会风雨雷电齐聚或红光异现,本朝的四明志也说我朝太祖……”小秀才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
“好,这样说吧,你知道盘古开天地吧?盘古开了天地后女娲才造人,这才有了神农氏伏羲氏等等,就算女娲造人时造了贵族,那时的朝代不外乎前后三个,第一个是夏,然后是商、周,你知道夏朝的国姓是什么吗?夏朝是姒,商朝是子,周朝是姬,而我天朝的国姓呢?姓王!这和当时的国姓有一毛钱gān系吗?我朝的天下从哪里来的?不就是从前朝手里吗?”
小秀才绝对是震惊了,他从来没想过那么深的问题,竟然能从士农工商联系到本朝的天子乃是一个盗天下的qiáng盗头领,呆了好一会道:“薛大哥,你……这真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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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小寡妇 ...
“大逆不道?”薛寅松嗤之以鼻,“冒充老天的儿子才是大逆不道。”
“这……”
“所以不管怎么样,运气好的qiáng盗大头领得了天下,于是他知道老百姓的力量,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他得了天下后便修身养性装起了好人,轻徭薄赋标榜自己是个尧舜禹汤式的圣人皇帝……政治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小秀才无意识的玩着手里的白菜:“薛大哥,其实你……你怎么从没想过做别的事呢?我觉得你要是愿意去参加科举的话,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官。”
薛寅松摇头:“我虽然明白些事,但是并不喜欢,就好像一个人知道如何种田,但是他却不喜欢种田一样。科举出来运气好的留在皇帝身边,看起来很荣耀其实不然。所谓伴君如伴虎,跟在皇帝身边乃是天下第一危险的差事,做得好是皇帝的功劳,做不好就得挨板子杀头,好不容易夹着尾巴爬上去了,哦哦,老皇帝两腿一蹬咽气了,新皇帝上台却不喜欢你,让你坐冷板凳还算是不错啦,就怕寻个三长两短的把你革了功名打发回家。”
顿了顿薛寅松诗兴大发,顺手剽窃篡改几句吟诵:“十年一觉京城梦,赢得朝廷薄幸名,他日失宠君王前,且看新颜换旧颜,西风残阳扫故道,徒留身影斜且长。恩,不错不错,至少意境有了。”
小秀才皱眉:“这对仗和音韵都不对……”
薛寅松耸肩道:“我又不是读书人,管什么对仗音韵?”小秀才又问:“那若是科举出来运气不好呢?又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