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朱定北行了针回来,趴在chuáng上昏昏yù睡的时候,宁衡才低声道:“听说陛下进来请人秘密收容了许多筋骨上佳的孤儿……”
朱定北霍然睁开眼睛。
不等他说完,便已经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宁衡见他脸色骤变,不知该如何因他的聪慧而高兴还是为他的早慧而担忧了。
朱定北凝声低语:“皇室一直有jīng甲暗卫,现在添置这些人,是想要打入军中……是吗?”
针灸过后大夫解了朱定北的头发在他头部细密地揉按解灸,因此宁衡的手指轻易穿cha在他硬质的发中,安抚地摸了摸,道:“陛下并非只针对朱家。”
“我知道。”
朱定北沉眸,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宁衡知道他为此心忧,但这种事qíng不是几句劝解就能解开的结,便没有多说无谓的话。
朱定北额头枕着手肘,忽然闷声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不怕吗?”
宁衡的手指一顿,而后又轻轻地揉按他的脑袋,低声道:“宁氏后人,无所畏惧。这是昭太后传下来的祖训,我只是谨遵她老人家的懿旨罢了。”
朱定北轻笑了声,将他的手拿下来,翻了个身长叹一声道:“睡吧。”
兵来将挡。
皇帝想要培植自己的人马他无法阻止,只能从容应对了。反正,等皇帝老儿把那些小鬼头培养出来,至少要十几年,到那时候……
就看,谁的手段更硬了。
第111章.贾府丧孝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扬州科举舞弊一案最终以状元郎苏毅获罪告终。
前往扬州府缉拿百晓生的人果然无功而返,但从扬州学子们的口中已经证实供词的真实xing。虽则无罪开释的扬州进士和秀才们名声受损,更甚至带累扬州府学子的声名,但除了一些酸丁将投机取巧不务实事的话挂在嘴边之外,大部分人对此事都缄口不言。
苏毅在刑部大堂受审,罪行公布之时寒窗十数年的前状元失声痛哭,他喊了两声冤枉啊,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他心中明白,有他阿公在,依旧判处剥夺功名贬为庶人,抄没苏家家财,一门之内三代不得从仕这样的大罪,绝非一定刑部尚书可以下的定论。更何况,他根本罪不至此。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圣上金口玉言。
那么他,只能认命。
一代状元郎落得如此收场,许多文士观之,心酸胆寒者众,因此奚落的声音便渐渐少了。
贾家铭便是这么对伙伴们说的:“回头想想,此案疑点重重。若果真是百晓生押题,不管是苏毅还是程问应当在上了考场之后才知试题。考场森严,哪怕多说一句话都会被驱逐,苏毅当真有这个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买通人手毁程问的卷宗?”
苏毅走了狗屎运不假,但他是否真的舞弊中伤同科同乡的程问,有待商榷。
朱定北赞赏地咧了咧嘴,“十一你比那些老东西有慧眼,不愧是陈阿爷看中的人。”
他原先也没想明白,事后再三思索,又有孔苏两家之祸,便明白了其中内qíng。
正如贾家铭所言,苏毅没那个本事污毁程问的卷宗,但这世上有两个人可以做到。
皇帝陛下和……程问自身!
后者若非疯狂不会自损卷宗,也不会在客栈留血书自残而亡,除非,这一切都是有人授意。
百晓生押题并非探不到的隐秘,而除了为保证科举清正而自由身受限的中正官之外,皇帝是唯一知道考题的人。或许从他知道百晓生误打误撞之后,便开始有意地谋划这一切,皇商苏家和孔家就是他最终的目的。
而程问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
唔,或许为了少些变故,这个下棋之人亲自断了这颗棋子的生路。毕竟,程问死了比他活着,更有价值,也可以彻底地封存这个秘密。
他之前还想过百晓生是否就是陛下安排的人,宁衡否决了这一点,却没有多说。
朱定北事后想了几天,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宁衡身上:“他是……宁家的人?”
宁衡笑起来,没有否认。
百晓生是宁家的人,那么,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要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宁家打探不出的消息,朱定北暂时还没想到,至少,科举试题不会是其中之一。
宁家不愧是为陛下分忧解难的好帮手,在皇帝愁着没地方来私房钱的时候,给打瞌睡的皇帝送了枕头。而宁家得的好处么……
朱定北还有疑惑:“苏家有什么值得你出手的?”
没有好处,宁衡绝对不会费心为皇帝筹谋的,但是他图苏家什么呢?朱定北想不明白。
宁衡贴在他耳边低声道:“海上商队。”
朱定北哦了一声没有再问,宁家也走海外的生意,那些什么奇珍阁异宝楼可以说是日进斗金,苏家的海上商队自然有他的可取之处才会让宁衡动手。
至于他的手段是否光明磊落?
呵,在商言商矣。
再说了,宁衡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折桂楼这个百年老店,挨不过今年就要关门大吉喽。赶考书生都讲究气运,来年的考生怕是宁愿睡大街都不愿意住晦气的折桂楼。
可等到第二年,一家蟾宫客栈在洛京异军突起之后,朱定北才领教什么叫做:无商不jian。
楼安康三人都未会意,贾家铭闻言则诧异地看了朱定北一眼,张了张口,还是将心中的疑问咽了回去。回头,他问师父,对方对此讳莫如深,只让他保持耳清目明不要人云亦云要懂得用脑子看事。待听到贾家铭说起朱定北的表现,面上也带出了惊讶,而后叹笑道:“朱王有后啊,后生可畏咳咳……”
贾家铭连忙给他寻了温水,担忧地看着他。
师父越来越畏寒了,这才九月底,他却已经裹着裘袍半步离不得炉火了。
老管家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回去休息,自己则伺候老爷子侧躺下,陈阁老觉得不舒服,想要躺平,老管家看了他一眼,说:“躺平不顺气,若是你半夜里悄无声息地断气,我可来不及救你。”
陈阁老:“……”
他这场风寒一直到十月中旬都不见好,秦奚和贾家铭很是忧心,朱定北心中不忍,但也只能暗中提点他们多陪伴老人家左右。
他如今也快满十二周岁了,前世这位名动两朝的阁老便陨落在他十五岁入京前。
人生匆匆,能给的只有力所能及的陪伴。
十月来临时,贾家铭又从贾府搬到了陈府中长住。
说是怕重病的贾老夫人过了病气带累备考的孙儿之外,还有怕日夜啼哭的贾十二郎。
贾家铭觉得难堪,但最终还是讲算命先生说他与贾十二郎命格相冲水火不容的批文说了出来。
秦奚气的握紧拳头:“要走也是那个不知所谓的小娃娃走,凭什么赶你走?!”
他,楼家兄弟都想不明白。
一个贱妾声的庶子,一个贵妾生的十二岁便三元及第的秀才员外郎,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贾惜福位列中书令的高位,怎么可能连这点利害得失都算不清楚?
他莫非是……老糊涂了!
贾家铭却是清醒。
他心冷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从来不知道,父亲不是不疼爱孩子,他也是可以为了偏爱的儿子,不计较得失,给他一切世间珍宝的人。只是,吝啬给他这份疼爱罢了。
朱定北私下问宁衡,那个贾十二的生母是个什么身份——贾中书的儿子实在太多了,他思来想去,这份特别应是那个贱妾的缘故。
却未料到连宁衡都查不出。
朱定北敲了敲桌子:“她真的难产而死了?”
他觉得以贾老儿凉薄的生xing,若是贾十二的生母果真是他爱重之人,贾十二这个累她xing命的人贾老儿没把他掐死就不错了,断不会对他如此偏爱,甚至还将这个孩子记名在正妻名下,给他嫡子的名分和尊荣。
宁衡:“没死,但查不出。”
朱定北惊讶,好半天才把最合上。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贾家铭只在陈府住了一个月,却不得不回贾府住满三年。
十一月初,贾老夫人药石无医,病重而亡。祖母在大靖家中的地位非常高,属于重孝,需守孝满三年,少一天都不行。
贾家铭不仅不得不回贾府守孝,下一届秋闱国试也只得再推后三年。
秦奚私底下没少说:早死不死的老东西,早死三个月不就好了么,没得连累十一的功名。
贾老夫人对贾家铭一向不冷不热,等贾家铭出人头地的时候她却已经缠绵病榻,可以说这辈子也没给过贾家铭多少爱护,甚至因为贾家铭几番私下祭奠贾妍的举动对这个孙子充满恶感。
秦奚几人都看在眼里,实在为他不值。
但孝义当头,容不得私人qíng绪。
朱定北安抚道:“再晚三年才好,一则更有把握,二则出仕更易。”
三年后贾家铭也才十五岁,就算考了状元也顶多被塞进翰林院修上几年书才会被启用,还不如等十八岁再去考,届时便能出任实务。
贾家铭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并没有怨怪。
三个月的重孝期,贾家男丁一律窝在家中,连陛下也不能轻易宣召贾中书,贾家铭也从国子学告假,到明年几人才能得以重聚了。
今年除了青龙阁老,对其他人而言却是个难得的暖冬,到了腊月休沐之时雪还未落下来。
这可不是好兆头,时令不对对于农事多少有些妨碍,工部司农司因此早作准备,楼尚书也不得安闲,抽不出时间陪孙儿到长宁汤池上玩乐。
陈阁老却在十一月中旬就已经住进了长宁山庄,这里有天然地热比旁的地方暖和,还有汤池再侧,陈阁老向来不亏待自己。
因此,秦奚往长宁山跑的勤快,腊月之际,朱定北几人也在长宁山庄小住了几日,直到小年夜前才依依不舍地回洛京。
贞元二十二年,腊月二十。
楼家兄弟不放心祖父一人在府中,只在山上住了一夜便回京了,秦奚要多陪陈阁老两日知道小年当天才会同陈阁老一同返城。宁衡在两天前就被太后娘娘的懿旨召入宫中分,路上只有镇北侯府的一行人。
水生在马车厢里求着小少爷别褪衣裳生怕他着凉,待到朱定北果真脖子冒汗,才许了他将外袍散开。
“真好,小少爷果真恢复如常了。以前在鲜卑,您可是出了名的小火人,冰天雪地也只用穿一件薄棉衣,在雪地里行动自如还能代招雪兔呢!那时候小的不知道多羡慕您,这两年可把小的担心坏了,现在真好——!”
朱定北原本捧着一本书假装忙碌,可这个办法显然没办法叫兴头上的水生娃子闭嘴,只好蔫蔫地听着,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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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