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知朱定北皇帝陛下将亲军jiāo于他统管,并不是在表明立场,也不曾背弃辜负皇帝的信任。当然,也并不是因为报恩。董明和生xing稳重,行事果决有大将之风,但骨子里还是有着文儒世家出身的偏重qíng感的一面——从他因huáng煜而做出的抉择便可见一般。
他这么做只是出于私心,想给挚友提一个醒,让他不至于在将来陷入危局。
宁衡见朱定北面色有异,正要出声询问,后者便将手中细纸条递给他。宁衡见了上面所写也是一惊,这件事qíng皇帝办得极其隐蔽,连宁家都没有得到丝毫风声,若不是董明和今日告知,恐怕他们都还以为皇帝开了一次私库,国库这些年又因异变天灾而吃紧,已然没有jīng力和财力培养私军。
没想到,皇帝陛下不仅将人手备齐了,还将这些人jiāo给了董明和调.教。
现在想来,董明和调任广州府也是陛下刻意安排了。就算是宁衡也没料不到,皇帝会把他培养起来分散朱家军和各军军权的私军放在广州府——宁家的眼皮底下。
宁衡叹了一声:“看来董二与你确实有善缘。”
朱定北与董明和这些年的往来并没有隐瞒宁衡,至于兵书一事,除了他本人和董明和huáng煜之外,连钱悔都只以为他是给了董明和某些锦囊妙计才让董明和大放异彩。当年他与董明和二人结识便是宁衡引见的,他对董明和的青睐宁衡亲眼所见,此时又在隔间听闻朱定北因缘际会救了huáng煜xing命,便只当董明和投桃报李,没有深想其他用意。
朱定北勾了勾嘴角没有反驳,转而说道:“你说陛下派了专人在国境内遍访矿山,看来还是运气好被他开出来几个。”
寻矿一事,向来是各郡县管辖的分内之事,一旦发现便上报朝廷,归入户部。
皇帝派专人gān涉此事,用意自然不言而喻。朱定北之前想不明白,既然皇室私库充盈,皇帝老儿为什么还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后来听宁衡解释说皇帝动用私库有所限制,超过私库三成数额或是一年之内连开三次以上私库都必须要有皇室族老的同意才可。这其中宁氏太后的赞同便有很大分量,而宁太后所代表的立场则是宁家,宁家介入私库动向是皇帝不想看到的。
他虽是帝王,要做私事自然不好大用公款。
宁衡道:“并未开出几个好矿。不过,陛下要做的事,自然不会受财力所阻。”
朱定北一想也是,毕竟九五之尊不像他们老朱家要弄到钱有的是办法。
“陛下眼光一想不错,他现在选了明和师兄担当此重任也是选对了人。就是不知道,明和师兄教养出来的军士,比起我朱家如何了。”
“朱家以陆战为先,董明和则重海防,向来他教导出来的士兵也会有所偏向,两方并不妨碍。”
宁衡实事求是道。
朱定北唔了一声,意味不明道:“那可就不一定了。”
宁衡闻言一怔,而后压低声音凑在朱定北耳边道:“你与陛下……不谋而合了?”
朱定北惊了下,叹气道:“阿衡,有时候你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我都不知道时好时坏了。”
正如宁衡所言,他这一次和贞元皇帝不谋而合了。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孽缘,他原以为皇帝縢养私兵,肯定会在宁州或是凉州行事,因此避让开这西北两境,早早将目光锁定在了东境。他在金矿山上前后所得的几万两huáng金都投在了这件事上,不必皇帝陛下让董明和带一整个海师的大手笔,他只着重培养了几个人。
而他们,曾在平州海战中稳得军功备受重视,在这一次换防调任中已经四散在东境海师之中。
其中,以钱悔最为特别。
自从窦军一案之后,钱悔便与朱家结下莫解的渊源,他诚心归顺于朱定北——不错,并非朱家,而是朱定北本人——才让朱定北将这个站在明面上的人收为己用。
其他人都与朱家没有任何关联,乃是朱定北手下养在长宁山的百名残兵用了两年时间才jīng挑细选出来的人,现如今这些人才堪堪有了成绩,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为此庆幸,皇帝又给他出了这么个大难题。
朱家军在北境和西境掌军权已久,朱定北便想若是以后朱家上jiāo兵权,手底下的人该如何安置。
思前想后,才将东境定为朱家军的退路。
海师与陆军不同,就算是战力雄厚的朱家军到了海上战力也得打个对折。因此朱定北便从几年前就开始在东境培养心腹,就算朱家军以后急流勇退,也有地方可退。
可没想到,向来对东境不如西北两境重视的贞元皇帝这一次竟然也会将目光锁定在了东境海师身上。朱定北猜不透皇帝是想先将海师军权收入囊中继而再对西北植入人手,还是和他打一样的主意,在董明和手下培养得用的人才,借由换防调派到西北两境内蚕食各方军权。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他原先的计划都要有一番整改了。
朱定北却是无从得知,贞元皇帝手中的能动用的财帛确实不宽裕,他虽没放弃私兵计划,但之前培养出来的还是大多如暗卫一样的势力,不能用在台面上。直到董宰相的二公子在平州一战中崭露头角,才让皇帝动了将私军养在东境的念头。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朱定北若是知道其中缘故也不知道该哭该笑了。
听他感慨,宁衡失笑地拍他的头:“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朱定北翻了一个白眼,“我朱家世代忠良,老子再对皇帝有意见也没有不臣之心,不会连累长信侯府百年清誉,长信侯爷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宁衡笑出声来,道:“那本侯在此多谢小侯爷忠义。”
朱定北噗嗤一笑,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如果他真的想要谋反,宁衡是不是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叛了皇室?
只是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就让朱定北直叹自己贪心不足。皇室再对朱家刻薄,但不可否认大靖在司马皇室手中国富民qiáng震慑邦jiāo,朱家军比起整个大靖而言,也不过是一把锋利的刀俎,掌握在执刀人的手中,若是让这把刀失去控制,真正不幸的就是天下黎民了。
刚重生那会儿,朱定北却是有过把皇帝一刀砍了一了百了的心思,但随着这些年他心境渐稳,拨开前世乱局的迷雾,他便越来越能守住本心。
不选下策,他也能够保住朱家。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自信,才让他平和以待,变得更有耐心。
把宁衡得寸进尺捏上他的脸的手拍开,朱定北开口道:“乌孙国的事qíng现在怎么样了?”
乌孙之战,说到底还是因为乌孙国内的金矿和铁矿受人觊觎所致。在羌族和匈奴开战的关头,两方人趁乱在乌孙国私自挖了不少金铁收入囊中。若不制止,就算以后乌孙国重回乌孙皇室手中,也变成一块废地了。
大靖的立场自然不是大仁大义,隔岸观火可不是坐视他们把好处瓜分gān净,因此在匈奴和羌族开始挖矿的时候,这个消息便被传的沸沸扬扬,大靖也借由这些消息在羌族匈奴两方搅弄风云,使得他们争斗越发激烈的同时谁也没能把多挖一点矿石。
但就在几天前,羌族和匈奴竟然有停战,以瓜分乌孙矿产议和。
这对于大靖而言是极不利的变故。
虽然战事上朱家军时有战鹰传讯,但他现在身处宁府,这些消息自然来得没有宁衡快。
宁衡:“两日前,凉州驻军已经因乌孙皇室以死求助,发兵乌孙了。”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鹬蚌化gān戈为玉帛,大靖想做这个渔翁自然是不可能了。在他们达成利益联盟之前,他们势必cha足,打破两人胶着的局面,形成三足鼎立之态,如此才不会错过先机。
“以死求助?呵,没想到乌孙国皇室竟然还能养出这种烈xing子的后人,当真不错啊。”朱定北明理赞佩暗里讽刺道,“就是不知道是谁成全他们的壮烈之举了。”
皇室都死绝了,乌孙国再想回到从前的国政已经不可能,曾经的乌孙国也成为历史。不管他们的死是谁动的手,大靖现在都站在大义的一方,必须杜绝羌族和匈奴议和的可能xing。
只不过,比起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地盘和乌孙国接壤的羌族和匈奴,大靖与乌孙国之前被车师部落完全隔离开。
若大靖要占下这块地盘,车师部落这块绊脚石……是个大问题啊。
第141章 栖凤秘史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在朱定北关注乌孙战事之时,宁家对青苍城东的成衣铺王家的调查也有了关键xing的进展。
朱定北宴请董明和等人叙旧的第二天,调查结果摆在了宁衡的案头,看过之后,宁衡却是第一次犹豫是否要将这件事说给长生听。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将纸墨烧掉之后,起身去寻朱定北。
距离他冲海上负伤回来还不足半个月,因此他现在在宁府的活动范围依旧很小。好在他与朱定北的卧房只有一墙之隔,主院庭院宽阔,朱定北不论是读书还是练功都很方便,平时也不会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才不至于沉闷。
朱定北此时正在前院练刀。
这一世他的武学由他阿爷亲自督促,一生爱重双刀的老侯爷在朱定北想要选择前世所练的□□做武器的时候很是闹了一阵小xing子。后来朱定北想着他现已不在边境,□□这种远攻武器不如刀剑这样的近身武器实用,就遂了他的心愿,和他学刀法。
这些年过来,他的刀法不说出神入化,但也已少有敌手,就连老侯爷都不得不夸他比自己年轻时候还有天赋。
朱定北见他来,便拿刀砍了两段树枝,把其中一根丢给宁衡,“来得正好。”丢了刀,便和宁衡拿树枝jiāo手起来。原本朱小侯爷觉得树枝儿戏十分看不上眼,但每次真刀真枪对打的时候,宁衡总是畏手畏脚,生怕挨着他碰着他,后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没办法,他要是不迁就宁衡,同辈人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让他jiāo手的时候有全力以赴的酣畅之感了。
外人都道镇北侯世孙体弱多病,年年都要请护国寺的慧清高僧祈福医治,但也只有他身边少数几人,才知道,现在连老侯爷都已不是他的对手了。至于宁衡,身边有宁叔这样的江湖高手在,一身武功和朱定北这样军伍出身的硬功夫有着天壤之别,没有孰胜孰劣,只是两人都是两派武学中的佼佼者,因此jiāo手是才足够过瘾。
朱定北有时也会嫉妒宁衡,这个人好似没有什么是学不好的。
原本被他们取笑的半吊子医术,现在也已经出师,宫里的太医都不敢说自己比长信侯爷qiáng。还有这身手,原本他刚回洛京的时候,宁衡虽然体格qiáng壮结实,但武学底子薄,只练了一些qiáng身健体的外家功夫,就是他当时身体虚弱真动起手来也能轻易把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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