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心道果然。
海寇的据点离南海郡那么近,必然有所依仗。这漫天迷雾就是一道天然屏障,他先前还奇怪他们怎能无风无làng地度过,原来是俞登带路的功劳。
此前俞登探路的时候就曾在水雾带随着鱼群游了一圈,知道敌人在水雾中的布置。在他看来,那些不知就像破了大dòng的捕鱼网完全不是威胁,连对别人的提起的必要都没有。
钱悔气得脸都要绿了,可拿俞登也没办法,只能借他的海妖带信回去,将水雾的经历的时间和地方哨岗的布置都一一列明,再让俞登务必把海妖们教会了,否则,没有他的引路,董明和等人的后方大军还不成了海寇的盘中餐?
朱定北看过迷雾中海寇的布防之后便知道他们的目的更多的是:驱逐。而并非攻击,因此眼下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在钱悔安排之时就没有多嘴。
钱悔毕竟才是这队前锋军的领将,管他私底下是不是钱悔的主君也不能对此过多gān预。
在千里眼隐约能看见那数百艘战船的时候,他们便停止行进。
在千里眼下,他们看得清楚明白,那些战船都相连在一起,这个吃水能力就算遇上海上风bào也能应对,怪不得敢把据点选在礁石群附近。
下水探查的将士回来后告知了礁石群大致的范围,正好在军中远攻弩的she程范围之外。远攻不行,有礁石群的天然屏障他们也无法上前,彼此相对也只能观望。
“不可能没有突破口,否则,他们怎么越过礁石群到对面的?”
钱悔皱着眉头,若非他领将的身份不便,也想亲自下海去查探一二。
俞登避开钱悔的视线,“不去,有旋涡。”
他们自小长在水中,旋涡同风bào一样可怕,他和海妖都会被旋涡无qíng卷入,再也回不来了。
钱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就是为何俞登依然不再正式军编制的原因,光是不领将命都够他死好几回了,但董明和几人都不是那种qiáng势到是非不分的人。在俞登从小的教养中来看,他们十分有自知之明,不会做做不到的事qíng,都会直言不讳,而他们好不容易回到海岸上,对大靖水师也没有归属感和使命感,不会为他们送命。
朱定北算是看明白钱悔比董明和更难和俞登沟通,一个无法和主将jiāo流的又无人取代的斥候,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拉过俞登细细问了几个问题,一一确认后才道:“那还是有几个地方可以避开旋涡的,只有这里能通过战船?”
俞登点头又摇头,“这里,有重兵把守,海水里也一样。”
能让俞登如此畏惧,可想而知他们在这里的布置有多严密。朱定北看了钱悔一眼,后者已经有了自己的计策,回应了一个眼神,便让俞登休息半日,而后带着小船去探知海寇的布防。
既是唯一的关卡,海寇当然会重兵把守,同时,巡防的人肯定也不可避免,这些都是他们身为前锋要了解的。
水师的前锋和陆地上的前锋军有很大的不同,不是冲锋陷阵就可以的,他们同时也必须掌握海上的气候地形对方兵力,作用上冲锋与斥候对半,而不是一味地英勇。
在俞登等人回来之后,几人将布防图画出来,暂定按兵不动,拔船返回迷雾附近隐藏战船,又让俞登回去接应后方大军。
待俞登离开,朱定北才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得待他好点,人家任劳任怨,不计军衔功勋,也没比多领一份军饷。”
战事前期,俞登和他的小伙伴们可谓是忙前忙后,十分不容易。
钱悔摸了摸鼻子,说:“谁让他教不来徒弟,他们族里的人看见咱们又一个个躲得远远的。”
俞登族人登岸之后过的日子和在海外其实也没有太多区别,并不长与外人来往,对当初和他们对战的平州军都不愿接触。只有俞登是个例外,也不知为何,他就与huáng煜合得来,军中不知多少人和他套关系,使了多少手段都没用。
见朱定北不赞成地看着自己,钱悔低声道:“行军打战不能只靠一个人,纵然没有俞登,这战还是要打赢。”
俞登的作用是十分大,但他们也不能过分依赖捷径,钱悔等人对此都十分清醒。
朱定北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
第二日午间,朱定北便撺掇宁衡想要到迷雾水下看一看鱼群,宁衡说什么也不准,扣着他只许在战船上钓鱼。朱定北骂他无趣,但知道宁衡没商量的态度,也没有qiáng求或阳奉yīn违。宁叔把他们捕捉来的海鱼煲了汤,又烤了一些,见朱小侯爷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看着十分好笑。
朱定北前世也没有机会出海,他阿爷倒是曾驻军东海增援,听说过不少长辈的往事,他对海战也有几分向往,所以才会觉得什么都新鲜从而跃跃yù试。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冲动好奇的少年人,随口提一提,调剂一下无趣的生活,自然不会较真。
钱悔也难得有机会和他独处,撇开长信侯爷,就像以前两人在镇北侯府中一样,jiāo换彼此在兵法战略上的造诣。在朱定北称赞钱悔进益的同时,钱悔也对朱定北不再对他保留的军事见识而暗暗心惊又全心佩服。
两人聊了半日,宁衡便亲自来请朱定北用晚膳,吃过之后直接带着他都甲板上消食而后回到船舱中,意犹未尽的钱悔前锋将军也被属下拖走商议战事了。
接过宁衡给的消息,朱定北面露惊讶。没想到这在里宁衡依然能够得到宁家的传信,他不由对宁家无孔不入的qíng报工作又多了一层了解。
看毕,朱定北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唇,道:“今年两位娘娘还真是一个赛一个地倒霉,皇帝这几年祈天的时候肯定忘了稍待上这两位贵人了。”
宁衡睨了他一眼,不爱听他拿老天爷和祭祀一事玩笑。
朱定北挑了挑眉没管他,而是沉思在这则新消息里。
宁州的蛮族军在叶慎仁老将军的镇压下节节败退,盘越和掸国的军力也慢慢老实下来,眼看着宁州的局势就要安定下来。可恰在此时,甄右相在阮州牧的主屋祭拜亡灵之时,竟巧合地发现阮府祠堂之下藏匿着上百箱的劣银,所造的年份竟然与国库失窃的那批存银的年份和印号前后相连。
还不等甄右相处理此时,阮奇峰竟然被发现自戮于府中。
这么明显的畏罪自杀,反而让人怀疑是否是有心人刻意为之。但不管怎么样,阮奇峰一死,加上阮家之前所受到的重创,宁州阮家再不负之前光彩。而他们又牵扯到贞元皇帝最忌讳的劣银案中,就算他们是被人算计,皇帝对阮家的信任也已经dàng然无存。
相对地,在后宫中淑妃娘娘和她膝下的大皇子也遭了秧。原本因为家族受rǔ未平复,阮淑妃的“病”就没有康复,现在她最大的仪仗——生父,宁州州牧阮奇峰之死更是对她打击极重,已是一病不起。
在此之前,大皇子和四皇子争夺储君之位的势头日紧。如今大皇子母族没落,按理说,四皇子应该风生水起才对,但怪就怪在,和宁州府前后脚的功夫,凉州huáng家也是意外频发。
起初,因为凉州边民互市买卖妇孺之事闹得朝野沸腾,凉州州牧huáng家之女也被因此丧命。
huáng家下了死力整治互市的同时,也顺手收拾了女婿家。
死去的huáng家女被夫家嫌弃不洁,不肯将其安葬在祖坟里,她的女儿也不堪外人言语诋毁,一气之下自我了断。huáng家和王家自此亲家变仇家,而王家在凉州大族huáng家面前还是不够看的,被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
huáng家将他们驱逐出州牧府所在的金城之后也没有赶尽杀绝,谁能料到,王家竟然去而复返,还联手那群互市里的亡命之徒,潜入州牧府中将又杀又抢。更过分的是,他们竟然将全部女眷侮rǔ致死,就连过了七十大寿的huáng家老太君都没放过,扒光了衣服,悬在梁上。
这群人走之前还将huáng家的夫人和千金的尸首赤.身.luǒ.体地丢弃在门外,目击之人不计其数,引起一片哗然。
消息传到洛京,huáng贵妃当场呕血,险些缓不过这口气来。贞元皇帝也大怒,将金城守将呵斥一番,对互市下了剿灭令,一个都不放过。死的是huáng家——国舅爷,大靖的赫赫权贵,打的正是皇帝的脸。
朱定北压下心中生出的怒气,冷声道:“阿衡,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第159章 huáng氏贵妃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凉州和宁州,一北一南,是大靖西境,最重要的两个州府。
如今,一个被蛮族杀进州府直接烧了州牧阮家的主宅,一个被小小的互市bào民灭了一门,羞rǔ至此,不仅两州府中的权贵之家如何惶恐,大靖上下都为之震动。
朱定北牵了牵嘴角,却发现一向泰然自若的自己笑不起来,他拧紧了眉头,一张脸比宁衡一贯面无表qíng的模样还要森然。
太巧合了。
不论是时机,还是他们用的手腕。
况且,宁州阮家还查出了大批劣银,印号与失窃的国库存银是同一年同一批铸造。
“阿衡,你说,会不会……”
他没有说完。
宁衡也是满脸肃穆。比之宁州和凉州的处境,劣银一案牵扯出的内qíng,宁衡更担心的却是洛京的处境。
大皇子司马宇锐和四皇子司马宇烨在成年皇子中是领军者,两者自几年前就有争锋之势,自四年前两个皇子被委派到广州府和扬州府代替皇帝安抚灾民,抚恤灾qíng,立下斐然政绩之后,两厢对立争储的局势便明朗起来。
虽说皇帝没有偏向他们中任何一人,但也利用他们制衡朝臣。而现在,他们两人的母族受挫几乎到对他们再无助力的地步,两败俱伤之下也同样毁掉了皇帝的制衡,势必有新的势力涌起,或许是二皇子司马宇霖,或许是即将成年的五皇子司马宇圳,但朝局势必会因此调整。
这会带来怎样的麻烦,武将出身的朱定北可能无心去想,他却不能不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宁家能够在皇子之间保持永远的中立态度,并不是因为他们有恃无恐,而是有备无患。由此宁家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轻松。
“或许是。”
宁衡答道。
蛮族烧杀阮家主宅之时,他们虽然怀疑李家余孽在其中煽风点火,但并没有多虑到这是李党人布下的一颗环环相扣的棋子。现在凉州huáng家蒙此大难,虽是互市bào民所为,但行事作风让人不得不将两者之间联系起来。
手法太相似了,又选在宁州府战乱,西北乌孙战乱之际,同时重创了洛京中最有权势的两个皇子。
无论哪一点,他们都有理由将这两件事联系到劣银背后的李党身上。
更重要的是,这还仅仅只是开端。
52书库推荐浏览: 谢亦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