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们又被一则消息弄得措手不及。
宫中贤妃娘娘触犯宫规祸乱宫闱,致使一个低位嫔妃难产而一尸两命,已被皇帝禁足在长寿宫中。
老侯爷怒发冲冠:“放屁!我老朱家的女儿稀罕别人生的儿子吗?就是想要也会直接去取,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入宫与皇帝了解内qíng,得知竟是膝下无子的女儿为了收养那个低位嫔妃的孩子计划了一场去母留子,又一时不慎让那嫔妃一尸两命,接连放下谋害妃嫔、残杀皇嗣的大罪。
简直不可理喻,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
皇帝对他的怒气不为所动,只是掀了掀眼皮道:“镇北侯,朕的孩子死在长寿宫中是事实,就算不是她谋划,也有失职之罪。朕如今让她待在长寿宫中也是为了保全她,这件事朕会查清楚,该是谁的罪过谁来背负。”
老侯爷拧了眉头。
不是因为皇帝不肯解除贤妃娘娘的禁足给她公道,而是暗自心惊:皇帝越发凉薄了,面对子嗣之死竟是如此淡漠。
他争辩了几句,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老侯爷看得出皇帝的态度,他没有给女儿定罪,也愿意还她清白。而那位低位嫔妃确实住在长寿宫偏殿,在那里出了事,女儿都有一定的责任。老侯爷对后宫之事鞭长莫及,只盼着皇帝能够尽快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老夫人反而比较镇定,她劝告老侯爷:“乐儿早已看开自己的处境,你要相信她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有自己的自保手段。”
见丈夫还沉着一张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别怕女儿伤心,乐儿……早就看开了,她都明白的。”
她不相信皇帝,但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管是受到冷遇还是宠冠六宫,乐儿都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作为一个母亲,她如何不心酸,这是一个女人的悲哀,这样的命运原本也不应该由她jīng心呵护着长大的女儿来承受。
但世间事难两全,她也知道不论是丈夫还是皇帝当时都别无选择,亦明白一个无法与丈夫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女人,一个注定得不到君王之爱的嫔妃,清醒地活着比抱有幻想更qiáng。
知女莫若母,此时入夜的长寿宫中,贤妃娘娘并没有自怨自艾。
虽然蒙难,但没有人敢看低或为难这位一品妃,这并非因为贤妃自己的身份——只要朱家在一日,她入不入皇帝的眼,一品皇妃的身份和待遇就不会有变化。
贤妃:“都做好了吗?”
推门而入的掌事姑姑红禾应声道:“是的娘娘,都已安排妥当。”
贤妃娘娘叹了一口气,最可惜的却是那个孩子啊。也怪不得别人用那个孩子来中伤她,看着那个在母体里一日一日长大活泼的孩子,她喜爱有加,甚至想过,往后那孩子若是同他母妃留在长寿宫中,她便尽力眷顾那个孩子,看着他长大成人。
可现在,那孩子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与那个身份不显的女人一样被胡乱下葬了。
她这一生都不能拥有自己的生养的孩子了,看着时光一点点老去,看着别人的皇子一点点长大,她心里又怎会没有过羡慕呢?但早在好些年前,她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接受了,正是皇帝,亲手扼杀了她作为女人生儿育女的幸福。
她命人将早前为那孩子准备的长命锁送与那孩子一并安葬,只希望他下一世投一个好人家,再也不要投胎到这yīn诡的皇宫之中。
红禾姑姑了解自己的主子,因此在贤妃娘娘被禁足之后也没有说安慰话让她宽心,只尽力维持住长寿宫中的秩序,替她分忧。她垂立一旁,半晌又听到贤妃娘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只盼着阿爹阿娘不要受惊才好。”
红禾姑姑:“今日奴婢打听到老侯爷进宫为娘娘求qíng,不过被陛下挡回去了。”
贤妃娘娘笑起来,能够生在朱家,做爹娘的女儿是她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她心中微暖,而后又道:“红禾,你留意一下宫中的消息。还有,若是长生平安回来,立即与我说。”
这便是她担心家里的缘故,长生侄儿下落不明,她又被冤枉禁足,对老父阿娘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但愿,阿娘能够安抚住阿爹吧。
不论宫中如何议论,长寿宫大门紧闭,隔绝了外人的言论和目光。贤妃过得倒是自在,直到过了几日,连她也感觉到了宫中紧绷的气氛。红禾姑姑出外打听,回来后告知他,竟是鲜卑动乱。
“要打仗了吗?”
贤妃娘娘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
她相信自己的兄长,一定可以完美地处理这件事,很快就能平定祸乱。
到底是深宫妇人,能够让皇帝怒气森森以至于整个后宫都提起一百个小心的战事,并没有她料想的那样简单。
发起祸乱的,是鲜卑府以南与雍州、并州、幽州、平州接壤处的鲜卑族民。乞伏鲜卑,拓跋鲜卑,段氏鲜卑,慕容鲜卑,宇文鲜卑这五族鲜卑在鲜卑民心中的位置极其特殊。这五姓也是鲜卑大姓,也是最早归顺于大靖的鲜卑族民。可没想到,今时今日物换星移,又是他们,最快地叛出大靖。
这五姓鲜卑大多聚集在鲜卑府与四州接壤之处,竟毫无预兆地大肆屠戮四州百姓,且以星火燎原之势联合鲜卑府内境中的族民发起浩然动乱,以至于鲜卑府和四州府大寿挫伤。
这些人选的时机太过出人意表,但北境竟然毫无防备?
贞元皇帝为之恼怒,这五姓鲜卑族民相互之间独立,泾渭分明,且各自相去甚远,会在同一时间发起动乱可想而知不是巧合,但在此前他们的筹谋计划朝廷和朱家军竟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声!而且这些鲜卑bào民的手段极其恶劣,只要是异族人当面遇见便残忍杀之,大肆屠戮致使近万名百姓在动乱中丧生。
更可恶的是,他们闯入州府界碑之后直指四州州牧府邸,将他们满门屠尽,只有平州州牧因秦灭胡将军正好休沐在家拼力救了一家人之外,其他三州的州牧都被灭门。
这手段何其熟悉,凉州huáng家便是毁在这样蛮横的残杀之下,唇寒齿亡,一时之间北境世家全都为之后怕。不少人更是举家潜逃,这明晃晃地告诉朝廷,他们不相信朝廷能够护佑他们,况且因为乡绅们的举动,不少百姓也效仿着逃难,家中有亲之人纷纷南下投亲,便是无亲无故也宁愿奔走流离也不愿丧命在此。
不战先败。
不说贞元皇帝,就是赶来救场的朱家军也是又气又恼。
朱家军此时亦是四面楚歌,匈奴和北边上的野人部落,还有南边的叛乱族民让他们不得不兵分两路,更要命的却是腹背受敌。鲜卑境内被煽动的族民到处惹是生非,虽然被官府全力镇压,但鲜卑人抢杀的行为让徙民又怕又恨,一些青壮发起狠来奋力反抗。边境上的战才打响,鲜卑境内便乱成一锅粥。
朱家军一般兵力被分派去镇守凉州,换防而来的南边几州迁来的驻军虽然也受了几年训练,但到底底子差,镇压百姓□□凭的全是一股狠劲。
且这些人里头有不少还带着南边守军时染上的恶习,在鲜卑府过了这么几年的苦日子,此时鲜卑府内才乱起来也不知道是受了何人的蛊惑和撺掇,竟有一部分军士也趁机抢占鲜卑百姓和徙民的财产,屡有qiáng占民女甚至误杀百姓的事qíng发生。
谁也没料到,平静无波的鲜卑府乱起来,竟然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
战事,打响!
而此时,南海的一处小孤岛上,朱定北和宁衡并不知道他们最担心的事qíng已经发生。
第166章 共浴水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哎哟哟,了不得,长信侯爷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哩。”
朱定北把宁衡用藤丝线fèng制起来的兔绒披风穿上,满是赞叹道。十月伊始的时候,朱定北祸害了岛上不少兔子。他曾在北境生活了那么久,对北境军民最拿手的皮毛处理的功夫自然也学了一身,只是他一个拿枪上阵杀敌的少帅对针线绣花的活计实在没有天赋。宁衡主动揽下这个差事,手艺也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这岛上的兔子养的不错,毛发油亮,穿在身上也十分暖和。
宁衡对他的调侃已经到了脸不红心不跳的淡定程度,他站在朱定北面前将披风拉紧些,看着他笑意盎然的俊秀容颜微微失了神,而后道:“长生,你瘦了。”
“这叫健硕!”
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朱定北十分满意。伤养好了,他不断在林中出没准备过冬的物资,身量变得结实了不少。按照朱小侯爷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身上那些“肥膘”终于甩掉了!他虽然已经对前世的英俊挺拔不再抱太大的希望,可也不希望自己变成洛京的贵公子一样的软货。他曾想过不少办法要把这身白嫩嫩的皮ròu改头换面,可最终不是被祖母拦住就是被长信侯爷打断,致使他的愿望落空。
现在好了,虽然这张白面皮依然是这副模样,但身上的肌ròu紧致总算摆脱了绵软的触感!
他是高兴了,好生让长信侯爷惋惜了一阵。
宁衡的伤几日前也好全了,两人如今已经在岛上度过两个月——怕忘记日子,流落到这里后不久朱定北便有意思地划痕记下天数。木头扎成的船已经做好,两人也在海岛附近查探过,但到底没能走出太远,这样简易的船无法支撑住海上的风làng,势必要做的更大更稳才行。
万幸的是,朱定北所担心的寒冬飞雪并没有发生。
这岛上虽然不算四季如chūn,但这里的冬日却是十分温和,除非下雨的日子,只有在深夜到破晓的那段时间才会有刺骨的寒意,白日里还算暖和,比洛京和北境的冬日不知道好多少倍。
这里的蛇类冬眠也晚,这几日还能看到不少出没在外的,不过这两日将有风雨,岛上的活物出来忙活了一阵也差不多该躲回去过冬了。
午间用过饭,朱定北说要到河里净洗,宁衡便说等太阳晒得再热些才好下水。
没办法,这里脸烧洗澡水都没条件,要不是午后这段时间水温还算可以,他们恐怕入冬后都没地方洗澡了。
“阿衡,你离那么远gān嘛?过来给我搓背!”
朱定北用力在身上搓洗,回头看见宁衡离他好一段距离便嚷道。宁衡游过来,朱定北说:“别嫌脏啊,伺候完爷,小爷也给你搓背。”
宁衡温热的指腹碰触到朱定北的背上,不由自主地一颤,他努力不让自己往下看,便盯着朱定北的背。长生的身形看着清瘦其实不然,他的骨架很广,虽然比自己要小上一些,但也非常结实。也确如他自己所说的,这些日子他身上原本覆在表皮下薄薄的一层软ròu变得健壮了,肌ròu的线头流畅而紧实,只是看着就让人口gān舌燥,更何况是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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